月中僧(55)
月贞跟着起身送她,人一站直了,对襟里头那一截抹胸也裹着二两肉挺起来,薄薄的,印着一颗圆润的珠子。
芸娘瞥见,还当是什么,先替她臊得面颊微红,“你那抹肚衣裳里头最好是裹一层胸布,虽然是秋天了,天气还热,穿的衣裳薄,印出个印子在那里,给人瞧见……你嫂嫂从不教你这些?”
月贞低头一看,霎时涨红了脸。她是想歪了,那印子是了疾送的红珊瑚珠子。但情愿她想歪,因为无论真相还是假象,都使人尴尬心虚。
她忙讪着打哈哈,去挽她的胳膊,“亏得你提醒我,早上起来得急,忙慌慌的忘了里头再穿一层抹肚,一会就穿上。”
将她送出院外,月贞独个掉身回来,忙低着脸隔着对襟拨那颗珠子,想将它拨到中间,嵌在浅浅的沟壑里,应该不至于叫人轻易发现。
恰逢了疾静静开门出来,就看见月贞正走到他门前,低着头鼓捣她自己胸前那二两肉,立时惊得他满脸生红。
月贞扑扑衣裳,扭头看见他,一脸诧异,“咦,你在屋里呀?”
“嗯?啊,是,大嫂。”
她笑嘻嘻立在石蹬底下,“我听你屋里没动静,还当你在霜太太那头呢。”
这么迎面站着,了疾的眼睛就不由自主顺其自然地滑到她对襟半掩的那片肉上头。其实也不是正头地方,但再顺着那条弧线要往下滑去,他的良心与理智就能将他撕碎。
可难道,那片平坦的皮肤就能得到允许?!
他心内恶叱自己一声,慌忙拔调了眼,“这会正要过去请安。”
他侧过去脸,令眼睑下的一抹血红在黄昏的秋阳底下匀上了一层金辉。月贞想不到,这样瑰丽的颜色映在一个男人脸上也这样美轮美奂。
眼再下落,他衣襟裹不住的一颗喉结在颈项上滚动,咽了又咽、倘或这是冬天,一定能看见他鼻息里呼出的白烟,是一缕在山林草木间跳升的自然的情慾。
月贞在刹那间醍醐灌顶,低头把自己的胸口瞥了瞥。不但不知遮掩,反倒将衣襟又往边上扯一扯,捉裙迎上石蹬,“鹤年,你脸红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故事不是没有展开,而是不按常理在展开,因为月贞就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女人。
问为什么月贞不按常理过日子,因为她认得字,偏偏又没有读过多少“正经”书。
第32章 强争春(二)
莺啭翠荫, 斑斓浓阴嵌在稀薄的金光里,恍如金色的梦。
在这梦中, 什么都是薄的, 墙头苔痕,遥山青黛,以及月贞烟灰的裙。还有一点薄薄的, 被了疾刻意削弱的色慾。
修行这么多年,他以为早修得眼中无色.相,胸中无俗念, 以为是快要立地成佛。却原来,不是他悟成大法, 不过是一直未遇到过考验。
想来月贞正是佛主设下的试炼,他这样告诫自己, 心里才得已自在许多。
他不能说谎, 只好反问:“我脸红了么?”
“红了!”月贞一口咬定。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刻意把这一谈锋自然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既有事行, 必然是要在心里记忆里留下痕迹的, 他想要离月贞远一些, “大嫂,借过。”
月贞挡在那块石蹬上,歪着眼,笑出几分精明,不肯让他, “你忙什么?说两句话你就急得这样子。”
“给人看见,成何体统?”
月贞故意挑衅, “给人看见又怕什么?行得正坐得端, 未必做嫂嫂的就不能同小叔子说两句话?”
可她自己也暗里亏心, 扭头瞟了眼洞门外头,“何况没人,这时候底下人都轮着吃晚饭呢。”
这样一讲,倒真有些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意思。了疾的目光从她鬼祟得俏皮的眼睛上闪过,咳了一声,“大嫂这会不去向姨妈请安?”
“我才刚去过,太太往霜太太那头去商议过中秋的事情,不在屋里,我才同芸二奶奶转到我屋里来说话的。”
今年的中秋留滞老宅,因为热孝不能大操大办。但终归是大节,况且玉朴难得回来一趟,合该好好团圆团圆。
月贞守在前头,没话找话地问:“你往年是回家里过中秋么?”
两个人在门前站着,终究不像话。了疾只得回身推开门,请她进屋,“从前师父在庙里时不过偶然回来,师父走了这几年,倒是都回来。”
月贞在背后一阵得意的窃喜,阖拢了门。“吱呀”一声,满庭昏黄的夕阳被关在屋外,屋里因为她进来,清静的檀香里似乎多了一缕女儿香。
她因为热孝,是不搽胭脂水粉的,这缕香从何而来?仿佛是从她肌骨里渗透出来,一种柔媚而野性的诱引。
了疾的心神不由己地晃了晃,也有些做贼心虚的不自然。他乔作坦荡,走去圆案上倒茶。
月贞不请便自顾落到榻上,“那往后你师父回来,你还肯回家来过节么?”
了疾端着茶盅掉身,对上她满目的期待。无论如何,他也不忍见她目中荧荧的星火熄灭了,便点了点头。
月贞胸腔内更有些不得了,他母亲成日哭哭啼啼的也留不住他在家,而她只不过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他留在家中。
因此愈发认定,他对她是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感的。
茫茫人世,一个人同另一个看对了眼,无非是为这点非同寻常。擦身而过那么多人,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走过,像是挽住了这一个人的手,使他转身回眸。
月贞此刻想,她大概是挽住了他,使他在朝圣的途中稍作了停顿。她立志要将这一段驻足,变作永恒。
可见是她天真,她哪里知道,人流落在人海,是身不由己,随人潮翻涌的。她不过蝼蚁撼天,飞蛾扑火。
她接了疾递来的茶盅,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过他几个修长有力的指节。了疾的手一抖,撒出一片茶汤在她裙上。她抬起假装懵懂的眼,“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了疾并声而出,“烫着没有?”
月贞傻兮兮地笑着摇头,裙子湿了一片,贴在小腿上,颜色很浅,透出一片皮肤。其实很烫,但她不觉得痛,注意力不在这上头。
腿上冒着烟,了疾见她呆呆的不动作,只得没奈何地躬下腰扯扯她的裙子,“茶是才刚我出门时瀹的。”
“嗯?”月贞适才“嘶”了一声,笑着看他低下去的眉峰,“噢,没怎么样……”
说到此节,她心窍一动,忙改口,“就是有些火辣辣的。”
“我找清凉药膏给你搽一搽,省得起水泡。”
他打帘子往卧房里去,月贞盯着他的背影一阵窃喜,身子往窗根底下一缩,腿抬上去,将裙撩到膝上。咬着唇想一想,索性将袴子也卷到膝上去。
她心里支持着自己愈矩的举动——露半截腿算什么,谁又是不长腿的?反正没外人看见。
不一时了疾拿着药膏子出来,见她挽着腿在榻上,罗袜堆在脚踝,衬得小腿格外纤细。他的眼不知该往哪里放,往边上转一转,愈发似心里有鬼,便又转回来,坐到她身边去。
膝下红了大片,了疾低着脖子给她涂抹,沉默中,两个人都故作坦荡。然而各自心里都敲着鼓,月贞的那一片鼓乐,简直响得轻盈欢快。
人家都说,女人身上的肉不能随便给男人瞧,更不能轻易给男人摸,那是叫人占了便宜去,自己吃大亏。可她此刻并没有这样觉得,她的肉在他的手底下,反而叫她觉得是她占了便宜,生出种隐秘的快乐。
“鹤年,你摸过女人的腿没有?”她歪着脑袋睇他,声音自然而然地放得很低。
了疾一下缩回了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对上她狡黠而天真的眼,连呼吸都险些乱了方寸。她简直寡廉鲜耻,无法无天,但奇怪的是,这在他心里,并不是谴责,是一种称赞。
夕阳渗过薄薄的窗纱,变成一种柔软的寂寥,均匀地落在两人肩上,像是盖着同一床锦被。她的直率坦白是不够成稳老练的表现,虽然她业已是别人的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