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35)

作者:深渊在侧

盛姝依稀看到他那双沉在夜色中的眸子,愣愣倚着窗格不敢乱动。

耳边依旧萦绕着鲜血的滴答声,盛姝甚至能听到随着他的手指收紧,而发出的木屑扎进血肉的声音。

在数息沉默之后,萧霁瑾终于还是松了手,闷声不吭地将她抱起,放到床榻上,又在她身旁躺下。

衾单盖在身上,炙热如火的胸膛贴上来,盛姝却只觉四肢冰凉,如在数九寒天。

萧霁瑾揽住她的肩膀,又用那只流着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道:“我抱着你,睡罢。”

鲜血涂抹在脸颊上,盛姝身子紧绷着,只觉身后的人像是个疯子。

……夜深了,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卯时,盛姝才真正入睡。

·

窗外日光正盛,微风拂起屋内轻纱,浣青等人在外间静静候着。

盛姝自睡梦中醒来,起身来到青铜素面镜前,只见脸颊和领口上还沾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昨夜那般癫狂的萧霁瑾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盛姝拿起帕子,沾了冷水擦洗脸上的血迹,浣青听到声响后进来,连忙接走她手里的帕子:“夫人,已经入秋了,当心着凉。”

盛姝扫了一眼婢女,只见她们手里捧着温水、花瓣、敷面的胭脂膏和拂手香。

她眉头微皱:“我不要这些,一盆清水便可。”

她在贤王府的那些时日,无论王妃还是其他人,都是以温水净面,偶尔涂一些香膏滋润肌肤,根本不会这般费心保养。

浣青面露迟疑:“夫人,您的脸色不太好,手上的肌肤也有些干燥,需要用这些东西。”

盛姝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脸颊,无所谓道:“他若只是喜欢这副躯体,大可换一个听话些的。”

浣青解释道:“夫人,主君是真的喜欢您,才会寻来这些东西供您使用。”

盛姝用清水净面洗漱,而后转身回到床榻上:“都出去,我不需要。”

浣青见她神色恹恹,只好让人退出去,独自端了一碗豆粥过去:“夫人,先吃些东西罢。”

盛姝抱着膝盖,长发披散在肩头:“没胃口。”

浣青只好道:“夫人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去做。”

盛姝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浣青还想再劝,盛姝却只是转过身子,并不搭理,她只好默默退出去。

·

萧霁瑾在外忙碌一整日,晚膳后才来得及回府,却听说盛姝坐在床边不吃不喝。

他原本有些疲惫的神色立刻被愠怒替代,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里间,果真看到盛姝披散着长发坐在床榻上。

盛姝看到他回来,惊慌自脸上一闪而过,随着他靠近开始往床榻深处躲去。

萧霁瑾用包扎过的右手攥住她的后颈,强迫她靠过来:“每次闹脾气都是不吃饭不理人,你心中有怨不想理我,可以。不吃饭是做什么?用性命要挟我吗?我就让你这么厌恶?”

萧霁瑾不在时,盛姝尚且敢胡闹,可她到底依赖且畏惧了萧霁瑾七年,每次萧霁瑾一看她,她就会忍不住心虚。

“把粥拿来。”萧霁瑾伸出手道。

浣青将粥碗递上,又赶忙低着头退开。

萧霁瑾一手卡着盛姝后颈不许她乱动,一手端着粥碗,递到她唇边:“吃完,今夜我不碰你。”

盛姝讪讪抬眸,见他眸子里压着癫狂,像是随时要发作。

他眉头一拧,似乎失去耐心地道:“还是说,你想和我做些什么别的事?”

盛姝隐隐感到再这么下去,后果一定很严重,于是接过粥碗,捧着喝了起来。

萧霁瑾这才松开她,蕴含着怒气地盯着她,等她将一碗粥吃完,接过空粥碗直接摔在地上。

只听“哗啦——”一声,粥碗在摔了个粉碎,萧霁瑾转身去浴房:“打扫干净。”

浣青连忙带人上前打扫,清理干净后又迅速退了出去,没人敢再进来。

盛姝用帕子擦了嘴,漱过口后就躺到床榻最深处,裹着衾被歇下了。

耳边全是浴房里传来的水声,她攥着衾单,毫无睡意。

约摸过了两刻钟,水声停了,在窸窣的穿衣声后,房门被打开了。萧霁瑾自浴房里出来,一路将烛火熄灭,大步来到床前。

脚步声在床边停下,盛姝呼吸紧了紧,而后就感受到身后往下一陷,萧霁瑾带着一身水汽在她身旁躺下。

她等了一会,听到身后那人抬起手时才开口道:“你答应今夜不碰我的。”

盛姝能感受到萧霁瑾的手在半空悬了一会,而后无可奈何地收回去,翻了个身,兀自歇息去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又裹着衾单往里面挪了挪,几乎贴着墙壁才肯罢休。

盛姝前两夜没睡好,又闹了一整日,没一会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

萧霁瑾则一身寝衣,枕着手臂,闭着眼睛想白日的事情。

他如今已经是枢密正使,手握整个江北大营的军权,是炙手可热的权臣,却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帝和贤王自是不必说,对他忌惮至极,瑞王和梁相则对他有些不满,旁敲侧击地打压他,要求他迎回梁语心,或搬去瑞王府,认祖归宗。

他根基未稳,急需有力支持,只是……

萧霁瑾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只怕梁语心回来后,她会闹得更狠。

初秋的夜里算不得寒冷,只是有些凉意,盛姝身上却裹得严严实实,长发铺散在枕头上,正沉沉睡着。

萧霁瑾伸出手,刚碰到盛姝的额头就摸到一层薄汗。

他坐起来,将盛姝身上裹着的衾被拽开,又用覆着薄茧的手掌将她额头上的热汗擦干净。

而后掀开衾被进去,把手搭在盛姝腰上,有些无奈地想:“才养胖一点,几日不见就又瘦了。”

·

等翌日清晨盛姝醒来时,萧霁瑾已经出了门。

她简单洗漱过后就想回到床上,浣青却命人端上吃食,并红着脸对她道:“夫人,主君让您好好吃饭,否则晚上回来会亲自和您算账。”

盛姝皱了皱眉,想到不用再违背心意,和萧霁瑾做那些苟合之事,就坐到餐桌旁,拿起汤匙吃了起来。

午膳和晚膳亦是如此。

而到了晚上,萧霁瑾回来后,虽和她同塌而眠,但到底没有再碰她。

盛姝这才松了一口气,每日战战兢兢地吃着一日三餐,然后就是想着要如何离开。

她和萧霁瑾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相处下去,不如尽快离开,找到二哥,从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盛姝发现萧霁瑾似乎比从前还要忙,白日基本见不到人不说,晚上甚至也时常到深夜才回来。

这于她而言当然是件好事,只是萧霁瑾不在,她的活动范围也就被限制在了院子和周围的游廊花园里,根本无法出门,也接触不到任何人。

直到某日,她在花园里闲逛时,看到外面有人在放风筝。那些风筝看似自由自在地飞在天边,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致。她带着浣青等人,站在回廊上看了许久。

当晚,萧霁瑾沐浴后,依旧在她身后规规矩矩躺下,并问道:“想放风筝吗?我让人去给你买。”

盛姝眸色一亮,斟酌着道:“想出去放。”

萧霁瑾知道她的心思,又想到她这些日子难得温顺一些,就有意哄着她,于是道:“后日我带你到郊外去放。”

那药到底伤身子,能哄就先哄着罢,实在不行,就只能再抹掉一次她的记忆了。

盛姝浑然不觉,只是忍着心中的欣喜,假装平淡地嗯了一声。

萧霁瑾耐心等着她的呼吸变得绵长,才掀开衾被进去,偷偷抱住她,无奈地想:“早知明早再说了,让她兴奋这么久,到现在才睡着。”

·

一日后,萧霁瑾特意将时间腾出来,带着盛姝乘马车前往郊外。

这日恰好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盛姝也难得有些精神,换了一身浅黄色的襦裙,鬓发上点缀几株金丝编制的珠花,手里握着一只蝴蝶风筝,端端正正坐在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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