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55)

作者:浮若脉望

殿外,郁起云提着剑有些不满:“我这些天总是被你呼之即来,合着我就是替你威慑人的?”

李钰总算是真切地笑了:“你说的倒也不错。”

郁起云翻了个白眼,急匆匆地越过他。

高高束起点马尾在半空中肆意扬着,少年意气风发。

李钰缓缓地在后面跟着,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想起了以前。

若是没能生在帝王家,他年轻时应该也是这般明媚的少年,肆意张扬,带着一股少年侠气。

他看着天边唯余的一轮弯月,星星点点的光点缀在它的周围,却更显得那悬弯月孤独寂寥。

第四十二章

◎我喜欢乖巧听话的◎

翌日, 帝王薨。

文武百官齐聚于前朝,默着声哀悼。同时, 作为前太子的李唯被一斟毒酒赐死。

李钰自然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成为新一代帝王。

那些见风使舵的太子党很快便开始奉承新帝,只是他们第一日上朝时,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发挥自己的口才时, 这位年轻的帝王却开始直接大刀阔斧直指政律。

大臣们自然是极力反对的, 觉得这样年轻毫无根基的皇帝必然会就此作罢。

可没成想,新帝极有手段,且极为雷厉风行,那些政律很快颁发下去,政绩显然,舆论很快转了方向。

皇宫外,又是一道利落的剑锋直下,地上横七竖八倒着数具死尸, 均是那些妄想弑君的杀手。

云笙甩了甩手, 溅开的鲜血噗呲一声洒在地上,她踢开脚边的人,抱怨道:“他贵为帝王,就没有亲信来保护他吗?”

郁起云刚想要阻止她, 但无奈开口比她出手更晚,眼睁睁看着她手起剑落,大片血洒落于地,喉咙口忽然有些哽住, 他难受地转过头, 背对着他们。

“自然是有的, 只不过他的亲信已经死了。”他平复着呼吸, 随后回答。

李钰的亲信袁摇,早就死在了那个肮脏的地室里。

郁起云赶到时,他艰难地撑开眼,早已受损的声带被他硬生生扯动:“我任务完成了,该去赴死了。”

“非死不可?”郁起云挥剑斩断了他手上的铁链,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袁摇手里满是血迹,早已干涸的新溅出来的通通混杂在一起,指尖被磨损得不成样,十只针尖已刺透了他的整根手指。

“不死,陛下仍是会犹豫。”他的声音很虚弱,似乎下一瞬便会就此倒地不起。

郁起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下泛起寒意。

“记得代我和殿下问好,属下……不能再护他了。”他闭上眼,在这昏暗的地室里,眼角隐约有些闪烁。

郁起云摇了摇头,看着窗外泛着鱼肚白的长空,半晌午,又垂过头凝视着地上死在黑红一片血迹中的袁摇,锁着眉头从窗边翻出去。

袁摇安详地躺在地上,眼睛仍是睁着的,手指张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只是一个生于市井的孤儿,偷拿吃食早就轻车熟路了,只是在一次偷了一家有钱人的烧饼后,被他们发觉了。

小厮将自ʝƨɢ*己堵在墙角拳打脚踢,甚至还将尿撒在他脸上,语气里满是不屑,甚至有的心里阴暗的,还拿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早就被打得伤痕累累,无力还手。正当他破烂的上衣被扯开时,恰巧路过的李钰出手救了他。

他将那些意图不轨的小厮赶跑,轻声安抚着自己将他带回去。

起初袁摇以为这位看起来穿着自己永远难以触及的华丽衣裳的少年,也和那些想要将他拖下地狱的人无异,毕竟说书老先生讲过,那些地位尊崇的少爷们最喜欢折磨人。

可自己想错了,殿下与那些嚣张跋扈的少爷们不同,给予了他这世间从未有过的温暖,尽管殿下总是沉默寡言。

后来袁摇发现自己有习武的天赋,于是出于某种想报答的心理,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练枪耍棒,只为了让自己武艺高强从而能够保护殿下。

他知道,殿下虽是看起来胸无大志,旁人看来只是一个混吃混喝浑浑噩噩的皇子,但实际上,他有那些平庸之人无法企及的大图大略。

所以,他更想为他实现那些遥远的梦想。

那一天,在线人汇报完毕后,他们得知太子将会于宴席上给四皇子下药。

“殿下,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袁摇上前道,“属下假意行刺扰乱宴席,以陛下多疑的性子必然会将我抓起来,届时我再引导他是太子所为。”

李钰摇头否认:“陛下不会轻信你。”

袁摇抬头,眼中去意已决:“死人,他总是会相信的。”

“你疯了吗?”李钰拂袖离去,“此事就此作罢,莫要再提。”

他有些愠怒,这场交谈很快不欢而散,只是在他刚要推开门离去之时,袁摇叫住了他:“殿下,您想成为皇帝吗?”

李钰身形一顿,推门的动作稍停后又继续着。

“若是您想,属下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袁摇一撩衣摆半跪于地,“就当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他这条命,本就是殿下捡回来的,如今还回去也未尝不可。

李钰与他对视良久,最终沉默地低着头。

……

闾巷民间均在诵传新帝的恩德,他将原本快要日落西山的王朝又重新洗涤了一遍,表面的污秽被清理干净,内里的黑渍还得深深地挖掘出来。

皇宫西苑里植有熙熙攘攘的桃花,夜色穿墙而来,清晓的月光落在郁郁葱葱的树叶上,水面桃花显得更为红润。

云笙坐在树上,有些喟叹似的说道:“他确实很有帝王风范,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郁起云站立着,身影在月色不住地晃动。

“仁善之人在这里是活不下去的,薄情寡义才配称得上孤家寡人。”他双手环于胸前,有些懒散地靠在粗大的枝虬上。

平心而论,自李钰上台来,那几乎已是断壁残垣的王朝又重新开始焕发活力。

他就像一头耐心十足的野狼,一边缓缓引诱着王公贵族那边,让他们慢慢放松警惕,一边又迅速亮出爪牙直击命门。

身后有风倏然吹过,落花满地,有些娇嫩的桃花瓣飘在清澈的水面上,里头还倒影着玄月,像是那抹黄中带白的月光盛满着桃花。

“这点你别学他。”云笙淡淡地看着水面清圆,轻飘飘的花瓣被风吹落,阵阵轻缓的涟漪荡开来。

风速变大了些,那些尚还慢慢舞动在空中的桃花此刻被长风衔起,缕缕相簇连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像是飘渺于半空中的箫声,逐渐变得行云流水。

郁起云眼里漾着轻笑,他眨了眨眼戏谑道:“那师姐希望我是怎么样的?”

云笙觑着他:“你自己是怎样的那便是怎样,何至于要我希望,况且我这也只是好言劝告,下手太狠可是会树群敌的。”

“是吗,他有所顾虑,我却没有任何羁绊,我可以不用心狠手辣,但若是做起来必然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郁起云眼神蓦然黯淡下去,旋即又恢复了那股懒散劲。

他脚尖略点,飞至云笙身旁,趁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凑到她耳边道:“不过,师姐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会变成什么样。”

身后是满天繁星般散落的桃花,倏地循着长风而起,落在少年乌黑柔顺的发梢上,飘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和不点而红的双唇相比,显得比抹了胭脂更为迤逦。

温热的鼻息洒在她脖颈处,柔软的碎发细细地压在那一处细嫩的肌肤上,云笙觉得耳尖有些痒痒的,心尖也像是被轻轻挠着。

郁起云直勾勾地盯着她,深邃的眸子淌着温水,比那西湖绿水还要波荡细腻,漆黑的瞳孔像黑色玻璃珠一般清澈透亮,没有杂质,里头满满地只含着她的身影。

饶是云笙再有些迟钝,她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但自己也不是那些被蜜糖话一哄便会心神荡漾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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