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骨(44)
反正自己只是个传递信息的,追踪身影这种事可就与他无关了。
戚珩很是犹豫,自己本意原是离旁人越远越好,但想起那道划过发梢几ʝƨɢ*乎快要将他置于死地的利箭,他还是冷汗不断。
他踌躇许久后,终是呼出一口浊气。
“……如此,便有劳了。”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林长青朝他施施然一笑,又转过头去,笑容瞬间消弭。
城门上烽烟四散,冷意随着风烟源源不断地涌入城,与这明媚的春光撞了满怀。
京城现在,确实是风云诡谲。
——
这端云笙轻盈略过湖水,扬起阵阵水波微渺的涟漪,不消片刻便到了岸边。
脚下滴有斑驳的血迹,想是那杀手中箭后留下的。
她适才用灵力消去了些毒素,长箭会随着她的指令朝来人刺去。
那人中箭后不会即刻死亡,但毒素镶进体内后会迅速蔓延全身,如中了软身散一般,四肢逐渐无力。
他跑不了多远了。
云笙眼里有寒光闪过,嘴角扯出若有若无的弧度。
他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在行路中未埋下杀手以打消他们的警惕,再趁着这人烟稀少之时下手。
不过,竟敢在她眼皮底下杀人,可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很快她施轻功行至山脚,不远处崎岖的山石旁躺着一人,整张脸都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
他浑身上下也是玄色衣着,只是臂膀上突兀地插着羽箭。
汩汩不绝的血沿着手臂逐渐流向地面,顷刻间绿意盎然的草地上已是大片殷红,只是被玄色衣袍遮挡,明面上倒是望不出几分。
他脸色痛苦,艰难地伸手想要拔出箭,可每当力气灌入箭上时,体内那股狠毒便搅动风云,四肢像是被洗髓了一般使不上劲。
“就是你放的箭?”
杀手耳尖微动,眼眸底藏着几分狠劲。
在他拿出利器想要自裁之时,云笙比他快上一步施动灵力将他锁住。
“自作自受。”云笙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背后是谁,不说的话就只能被自己下的毒慢慢折磨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扬起明媚的笑:“忘了和你说了,这毒已经被我炼化了,不会致死,只会在你体内涌动,不过你也动弹不得,那便只能全身心地感受毒意流转了。”
话音刚落,这位杀手嘴角顷刻便流下鲜血,沿着黑蒙蒙的面纱流向颈子。
他被这毒激得目眦欲裂,无奈半点力都使不上,满腔疼痛只能无声忍下。
“你若是肯交代,那便不用受此折磨了。”云笙又凑近了些,握着剑挑起他的下巴。
冰凉的剑身置于下巴,他不得不被迫抬起头与她平视,还是以这样屈辱的姿势。
杀手眼里尽是红血丝密布,他死死地瞪着眼前花容月貌但心思歹毒的女子。
若是他身手仍可伸展,那必然会讲她碎尸万段。
云笙凝视着他瞳孔中映射出的自己,脸上恍若爬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顿时眉心蹙起不欲多看。
她挥了挥手,将这人的禁制解开些许,令他可讲出话来。
“那人活不了的,你再怎么护也无用。”他冷冷地哼了声,眼里透着重重杀意。
云笙眉梢跳动:“是吗,那他们可真是不重视,就派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人来。”
她嘴角漾出微笑,长剑下移将他的衣襟挑开,锁骨下段数道狰狞漫布的疤痕显露出来,云笙的目光瞬间变得有些玩味。
杀手被她这样轻浮的举动激得怒火中烧,他眼底弥漫的杀意已经快要溢出:“我受命于人,自是半个字都不会透露,你要杀要剐请自便,何必这般羞辱于人!”
但云笙置若罔闻,手里的动作依旧没停止,衣袍被剑层层挑开,裸露在外的肌肤越来越多,直直到大片胸膛露出她才停滞于此。
这人胸口中央不偏不倚地印着图案,乍看像是猛虎矗立 但细看又觉得像数条细长的蛇盘旋。
她视线变得深长,剑的尖端在上头随着图案移动。
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
云笙收回剑,起手浮向山间,微光略动在地上飞快落下剑痕,不消多时地上赫然显出一道反复冗杂的图案,与杀手胸口的倒是不差一二。
“阴魂不散。”云笙负手立剑,脚底不知何时漫起碎叶,那道印记很快便被拂去,如风过无痕般。
她转身而去,手里捏起诀,细碎的灵光朝后投掷,像银针一般刺向躺在地上的那人。
很快,那人便没了生息,也终是不必再遭受烈毒折磨。
云笙提着剑,一步一步下了山,眼底笼着比墨色还浓郁的黑气。
第三十五章
◎师姐,别来无恙◎
掩于依依杨柳之后的小院里, 厢房已被打扫干净,石阶上有嫩绿的青苔攀爬。
铜环漆门前, 林长青正对着发须净白的老伯微微颔首:“多谢了啊, 徽叔。”
老伯摸着胡须,眼里满是笑意:“不必不必,我看房的本事你又不是头一天知晓, 以后这种活尽管交给我。”
他颠了颠手里沉重的钱袋, 银两碰撞的细碎声在他耳里简直恍若仙音。
这头戚珩已背着包袱走了进去,好奇地环顾四周。
此宅坐落于城门西郊,背靠护城河,河岸上植有一圈柳树,在这灼灼春日里舒展腰肢。
位置也不算偏僻,不过旁人不多走动,因而除去稚鸟鸣春的声音,倒是不曾生出其他杂音, 很适合他这种喜静的性子。
尤其是眼下还被人盯上了, 暂居一隅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打量了几圈后,觉得甚为满意,便将行礼置于房中,随后迎上前真心实意朝林长青行礼:“真是多谢林兄了, 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林长青摆摆手,正要开口委婉地赞许自己时,气压又是骤然降落。
“别动!”
随着高呼声传来,又是一只白羽箭飞掠, 堪堪擦过戚珩的脸颊, 荡起细长的微风, 将几缕发梢截断。
因着适才他微微躬身, 那箭才碰巧只蹭过他的脸,划出不甚明显的血痕。
羽箭乘着长风而来,如刀刃般锋利,硬生生地扎进墙头几寸,只余大半裸露在外。
两人皆是一惊,尤其是戚珩,刚于城郊遇险,现在又是故技重施,但气势凶恶仿佛真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戚珩顿时僵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仍是保持着欠身的姿势。
林长青眸色沉了下来,眉峰不可察觉地动了动。
下一瞬,又是紫色长衣的残影,从柳枝梢头轻点而下,飞旋于空中又即刻落地。
云笙稳当地立于墙边,指尖浮现荧光,手覆上尚还残留大半的箭身,稍一用力便直接将其拔出。
她冷笑着,卯足了劲朝外头扔去。
箭刺穿细嫩的柳枝,如同开膛刀一般将所有阻拦于前的东西划开,顿时惊起满树小憩的飞鸟。
林长青走上前来:“戚大哥,看来眼下你是危机重重啊。”他扭头瞟了眼细枝乱颤的柳条,“盯上你的人恐怕是真的想置你于死地了。”
戚珩闭上眼,僵硬的身躯缓了好一会才有所松弛,但他神经依旧紧绷着。
“真是对不住二位了,在下还是即刻离去不连累你们。”他声音还带着慌张的意味,宽大的袖口下手指不住地抖动。
云笙朝他扬着下巴:“慌什么,我既说了受人所托,那必然会护你无恙。”
她附身向前,离戚珩更近了些,“现在告诉我,你来京的目的。”
戚珩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他略微躲开她的灼灼视线,在心里历经天人决斗后才叹气道:“我受家父旧友的邀约来京城送一样东西,今日下午未时于城中茶楼会面。”
“好,那现在就去。”云笙收回身意有所指地看向他。
他点头,转身进入房中收拾东西。
待他身影没入后,林长青走过来在云笙耳畔低语:“要杀他的人怕是韶组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