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番外(118)
谢知鸢有些羞赧地扯了扯袖口的细绳,身后四喜已将披风盖至她身上,宽大的镶金边兜帽落在细瘦的肩头,越发显得身段纤瘦娇小。
她跟在四喜后边,随着绣鞋探出裙摆,身上绣金云纹披风摆微扬,卷起的弧度宛若水中一圈一圈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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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宴被安置在绝芳街边的画舫上,谢知鸢不是第一回 来,只是上回去的画舫不似今日的小巧,里头也无甚秽杂之景。
谢知鸢原本还被娘亲拖着去同贵妇们一道说话,可她向来不喜这样的应酬,嘴巴也疼,没走两步就赖着不动了。
谢夫人无奈至极,她原本想着阿鸢将来若真嫁予陆世子,也该习惯习惯这样的场面,可她到底是拗不过她的不喜,也只能由着她去。
谢知鸢朝四处望了几眼,画舫虽远不如墨雨那类专门用作迎客的大,却也足以容纳上百人,四面是扇扇洞开的窗牖,幔布被吹动着飘散。
她寻了处清净的角落,靠坐在窗边的木榻上,朝外望去。
河风顺着温煦的日光吹拂过少女额角的碎发,乌黑的长睫抖动着微掀,瞳仁映出日色。
这里虽清幽渺远,连矮桌都刻着极雅致的兰草,可河边到底是秦楼楚馆聚集之地,丝竹的靡靡之音夹杂着叫好声不一会便越过河风传至画舫上。
这也怪不得没地方选,今日不仅是祭秋前一日,更是青楼每年一回的百花宴,从今早便开始预热了。自礼教被抨击、新教盛行,秦楼楚馆做得越发兴盛。
那百花宴还是四喜在外探听来的,说是分男宴与女宴,来往其间的皆是达官贵人。
本来这般污秽之事不该由闺阁少女所知晓,可依照如今的风气,大家也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肚子里都门清,或许谢知鸢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不远处几个少女倚在窗边,都是二八年华的模样,其中一个伸手挑了挑幔布,忽地发出嗤笑声,“听见没,又是那些个狐媚子在唱些什么艳俗之曲。”
不等其他人应和,另一道声音紧跟着响起,“好大一股酸味,”
不远处众星捧月走来个女子,她言笑晏晏,面容端雅,嘴里却不落人,
“人家唱个曲儿,都要遭你数落,可多冤呐——”
柳玉容闻言,转身目光直直探去,果然瞧见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这个崔菱!
她胸口火一下窜起,噔噔噔上前几步,直直伸手打落那人手里的团扇,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许,
“我道是都入秋了怎还有蚊子在这嗡嗡嗡,”她说着又狠狠刮了其他看好戏的小姐们一眼,“什么嫉恨,我倒要看看若是你们的夫婿日日上那青楼,还由得你们在这笑?”
崔菱被她打落团扇倒也不恼,她不紧不慢收手,笑悠悠道,
“柳玉容,那还不能怪你那未婚夫要去那处,怪什么狐媚子。”
盛京谁人不知柳玉容被柳夫人许给了赵贵妃的娘家侄子,那人可全然是个酒囊饭袋之辈,谢知鸢知晓此事时也快慰了一番,柳夫人逼自己时的作态还历历在目,没想到为了儿子的前程,转头又卖了自己的女儿。
柳玉容气得满脸通红,她怒火早已蚕食了所剩无几的清明,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你爹可比我那未婚夫狠多了,听说是日日不着家呢!”
此话一落,围观的少女们皆倒吸一口凉气,崔玉是五军提督的嫡女,即便五军提督再风流,朝廷命官也不是她们能妄议的。
好在此时此刻也没长辈在场,于是只剩得两位年华相当的少女互骂起来。
“谁人不知你那未婚夫荤素不忌,是个女子,哦不,是个男人都能下嘴,这也便罢了,未曾想竟连未婚妻也不挑,选了个如此粗鄙跋扈的。”
“什么人都不挑?你可知那百花宴,一蒙上脸,怕是你爹也要与我那未婚夫落着同个温柔乡——”
谢知鸢听得脑袋发昏,她虽从四喜口中得知过百花宴,可却不知其中内涵,她听不懂,手指不自觉又往嘴里塞了颗糖。
不仅是谈话的内容,便是连人,她也——
谢知鸢平日里惯常呆在家中,在大学府也就认识与她同年的同窗,这一眼望去只认得出柳玉容同她的狗腿子,
那位崔玉倒是听都没听说过,只是瞧她姿容不凡,身上衣着玉饰皆上等,又众星拱月,想必是哪家权贵的小姐。
她不欲陷入这两人的纠葛,正准备悄悄离去,可那边厢事态又有了转机。
原是两家的夫人都从楼下上来了,柳府同五军提督是此次游船宴身份最尊贵的,两位夫人又是齐国公夫人的好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两家的小辈见长辈来了,自是停了嘴。
谢知鸢远远瞧见那群夫人中间还有娘亲,她面上端着笑,可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里头的威胁要她瞬间停下将离去的脚步,谢知鸢可不想回去后被娘亲拧耳朵,昨日爹的哀嚎犹然在耳,让她抖了好几下。
其实她也知娘的用意,毕竟就算对于小孩子来说交际也必不可免,更何况她呢。
谢知鸢赶鸭子上架般跟在小姐们后头下了船,怀中还抱了个鼓鼓的荷包,那是方才娘偷偷塞给她的,叫她尽管花,千万别在这群小姐们面前落了面子。
她没忍住眼皮翻了翻,这是闹哪样呀......
那场面竟同小娃娃们被长辈哄去一道买糖一模一样。
好在柳玉容的火气被崔玉吸引了大部分,如今看见她也不过冷哼一声。
祭秋前日,街上也是热闹,小贩们的吆喝声如浪般袭来,摊子上全是各色各样的芙蓉饼,并着红枣李子等香案上应摆的吃食。
绝芳街是盛京最繁盛的街道,青砖墁地,整洁宽敞,十几人行与其间竟也不显眼,反而如入海的小水珠,差点眨眼便不见。
许是不想让自个儿受冷待,还没逛多久,前头的柳玉容同崔玉又吵了起来,由头只不过是根簪子。
两人从街头吵到街尾,再转头要回画舫时,天色都已暗沉,其余的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小声逼叨着有多无聊,可如今这也只有这两人地位最尊贵,她们想走也走不了。
谢知鸢默默缀在她们的身后,她身子无一处不娇嫩,绣鞋下的脚怕是早已被磨破。
她又疼又饿,还眼馋街边的甜品糕点,可今日人多,才顿了顿步,那些小姐们都快没影儿了。
无奈之下,她便只好继续就这腰间鱼袋子里的饴糖吃,权当充饥了。
“谢小姐、谢小姐?”
谢知鸢忙吸了吸自己手指上的黏腻,扭头望去朝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不远处朝朝她打招呼的丫鬟着一身青绿裳,面容稚嫩,可眼神沉静,不是她们府的春桓又是谁?
她赶到谢知鸢面前,似是瞧出她的疑惑,又福了福身子,“今日四喜姐姐带我出府采买些芙蓉饼,未曾想这么巧碰见了小姐,”
她说着往后一指,便是如此跳脱的行径由她做出来也依旧行云流水般雅致,
“她便在那家店呢,小姐可要我去唤她?”
谢知鸢摇了摇头,她似是才想起什么,偏头朝前边望去,那些贵女们早已消散在人群种,一个也瞧不见了。
没来由的,谢知鸢松了口气,这样娘亲也不会苛责她了吧,她也算尽力了,可是现如今又饿又累的,又怎能怪她跟丢了呢?
她回神对春桓笑道,“你们继续在此处采买便是了,我先行一步,别和四喜说我来过此处。”
谢知鸢早已对不远处摊子前的山高水远慕名已久,所谓山高水远,包含了冰糖水、马蹄糕、山楂糕等吃食,虽都是常见的点心,但它独出心裁,将这几样融为一体,又在上边撒上红枣碎、枸杞,瞧着宛如湖中点红的玉山。
先前谢知鸢可能还会嫌甜,如今只肖得瞧上那么一眼,这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