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321)

作者:坠欢可拾

田吉光领着人挥刀赶上,驱散狼群,万允君趁机勒马,拉着宋绘月坐上自己的马,拥着她跑了。

回到榷场时,万允君惊魂未定,连着喝了三杯茶才冷静下来,出了一身透汗。

被狼群袭击,如果不是他们人多马快,现在已经被撕成碎片了。

狼非常狡猾,最喜欢多路追击,哪怕是千里马,只要一转弯,就会被它们包抄,要是势单力薄,很难逃出狼群的追捕。

她擦了把脸,看向宋绘月,心里忽然闪过母狼扑向宋绘月那一瞬间的画面。

宋绘月脸上没有胆怯、害怕,只有你死我活的狠厉。

此时宋绘月已经收拾好弹弓和短刀,让田吉光再仔细查看四周有没有狼群出没的痕迹,不要吓着商客,自己慢条斯理端起茶杯喝了杯热茶。

她看向万允君:“你买的狼崽子招来了狼。”

万允君一屁股坐进椅子里,揉了揉手腕,右手手肘立在椅子扶手上,撑着脸:“对不住了,明天我请你去燕回正店吃饭如何?权做补偿。”

宋绘月含笑道:“我的命可不止一顿饭。”

万允君架起右腿,灵魂和动作全然是男子模样,对美丽的女子格外大方:“你尽管开口,只要我有的,绝不含糊。”

宋绘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出城打猎,图个乐子,也没有真让狼撕了,就不要你倾家荡产的赔偿了。”

万允君笑道:“那我只好尽绵薄之力了,正好得了肥兔子,我让人进城去买黄酒配兔肉,咱们就在这里吃一顿?”

宋绘月站起身:“不了,我家里还有人,我带两只回去吃。”

她走到万允君身边,笑意浓厚,伸手在万允君的肩膀上按了按:“你真有意思。”

万允君看着她走出去,一时摸不着头脑,用扇骨挠了挠头,她忽然反应过来——她和宋绘月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原来她总是逗弄着宋绘月玩,虽然是有求于人,可她也把宋绘月当做一位小娘子那样的追逐着,可是就在受到狼群袭击后,她们两人之间的地位颠倒了。

宋绘月露出了獠牙和利爪,开始掌握一切。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消磨光阴

万允君长在了榷场,比贺江淮去的还要勤。

宋绘月对此毫无异议,时常过去消磨时间,她也知道自己穷极无聊,怕在营房里无所事事没了斗志,因此在万允君身上做小小的争斗。

在她和万允君嬉笑之际,贺江淮的势力一再壮大,开始涉足赌房关扑,这一块原本是赵子懿的肥肉,如今眼看贺江淮要咬下来一口,声势浩大地反击了一场。

贺江淮自知万家人在此,不便大动干戈的打打杀杀,因此收敛了手脚。

宋绘月对此并未阻拦,对银霄道:“吃饭的人多了,自然就要把嘴伸到别人的碗里去,赵、黄、胡三家对我们都有所畏惧,反击也不敢闹出人命。”

银霄点头:“他们都怕您。”

宋绘月拍了拍银霄的肩膀:“独木不成林,他们怕的不是我一个人,你做都虞侯也是如此。”

银霄感受着她手上的力度,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心中的悸动:“不明白。”

宋绘月笑道:“要得士卒之心,要当大将,不能再像在厢军的时候,独自一个人打天下,要和手底下的人共进退,胜要让功,败要相救,笼络兵心,让你手底下的人和你同心同德,你才能如臂使指。”

银霄点头:“我听您的。”

话说到这里,田吉光走了进来:“大娘子,万家少爷来了。”

他们称呼过一次万姑娘,万允君都没反应过来叫的是她,从此以后,大家就改了称呼。

银霄好不容易得了时间和宋绘月相处,又被万允君打搅了,然而万允君眼下正是宋绘月的贵客,他也不能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万允君鸠占鹊巢,坐到了宋绘月身边。

宋绘月挥手,示意银霄出去,银霄神情冷淡地走了出去,坐到了榷场中。

几个护卫连忙去叫田吉光,让他请走这个煞神,不然今天晚上的生意就别想开张。

银霄不得人心的站到了榷场外,在呼号的寒风中巡视起榷场周边来。

万允君今日戴着皂纱头巾,用白玉鬓环系住,鬓边插着一朵硕大的绿菊花,穿一身金线绣祥云的皂色罗袍,英俊冻人地走了进来。

伸出冻的通红的双手,她取下鬓边绿菊,欠身插进宋绘月发髻中:“差点冻死我。”

宋绘月顶着这朵大绿菊,瞬间感觉自己绿成了一只王八,忍住脑袋上的绿意,伸手一捻她的衣袖:“你穿厚点就不这么冷了。”

万允君打了个大喷嚏,用帕子揩了揩鼻涕,指着自己的脸:“我倜傥吗?”

宋绘月很认真地点头回答:“涕淌。”

万允君把手放在火上暖着:“倜傥就对了,哪有风流人物还穿的和狗熊似的。”

她伸出去的手上,手指头红的跟萝卜似的,定州不比真定方便,她为了维持自己的风流俊俏,生生冻出了冻疮。

幸好她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对于手上的冻疮并不觉得痛苦。

宋绘月拿出膏药来给她抹上:“可怜。”

万允君的手经过炭火一烘,就从骨头里痒了起来,她忍着不去挠:“你要是真可怜我,就陪我去趟京都,也不用你干什么,陪着我去就行。”

宋绘月听闻此言,就含笑道:“我不是不想去,只是我一在京都露面,就会引来追杀。”

“这你大可放心,”万允君对万家的实力很有信心,“不是我吹牛,只要你不是进了宫里当娘娘,我都能把你捞出来,万家在真定,传到我爹,已经是第三代了。”

她看着宋绘月收起药膏,这才收回手:“你的榷场如果能传到三代,你一定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信。”宋绘月低声笑道,“可光是这样,打动不了我跟着你一起走。

万允君靠着椅背,架起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打动宋绘月。

宋绘月站起身来,低头看了她片刻,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又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白饴糖。

万允君含着糖,感觉自己是让宋绘月这个小娘子给嫖了。

她微笑道:“你怎么反倒对我好上了?”

宋绘月一屁股坐进椅子里:“你像我一个故人。”

“哦?”万允君咽下糖块,正色道,“说给我听听。”

宋绘月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逗弄万允君的时候,这种感觉像是她逗弄黄文秋。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给了她同一种掌控感——比起之后的颠沛流离,这种可以把握住的感觉更让她安心。

万允君使出浑身解数,想让宋绘月陪着她走一趟京都,宋绘月一直和她消遣着,就是不松口。

二人你来我往,竭尽全力的斗智,然而旁人看在眼里,却是一同悚然起来。

难道大娘子要让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给勾走了?

银霄不言不语,眼里挂着一层寒霜,想将万允君大卸八块,又因为宋绘月而不能动手,化悲愤为食欲,将饭多吃了两碗。

如此混过去九月,转眼就是十月,十月底是张贵妃生辰,各地官员都在寻找珍宝要讨张贵妃欢心,地下榷场的交易越发频繁,万允君便有几分坐不住了。

这还不是最忙的时候,她还能在定州继续和宋绘月消磨时间,可要是十月一过,临近年关,不仅仅是榷场,万家的所有产业就都离不得人了。

交子铺户重要,可也不能因此放下这个大节。

她请宋绘月在燕回正店的阁子里吃晚饭,亲自给宋绘月斟茶倒酒夹菜:“你就和我走一趟,成了,交子铺户不用你出一文钱,算你一半的红利,不成,我们自己再做三年水磨功夫,为了答谢你这一趟辛苦,万家分你三成红利。”

宋绘月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筷子藕,咀嚼完了道:“我去了,自然就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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