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284)

作者:坠欢可拾

“船……船上的货进水了!”伙计感到湿透的脑门在寒风里冻的逐渐麻木起来,赶紧将帽子系上,“有人捣乱,好几个好手,好像已经盯了我们很久了,一上船就去抢革丝,把革丝连箱子一起扔进了水里!客人那边,没拦得住。”

胡金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站在原地,感觉一滴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寒风趁虚而入,也把他吹了个透心凉。

这一船货完了,革丝一入水,里面的盐也就跟着完了。

同时消失在水里的,还有他们为这一船货所付出的钱财和人力。

更何况货还没有出定州就出了这样的事,他们胡家也脱不了干系。

“几个人?看清楚了没有?往哪里跑了?客人有没有受伤?”他很快冷静下来,一边大步往码头走,一边问话。

那个伙计也连声回答:“大概有个六七个,没看清楚,全都蒙了脸,带着刀,办完事就往下游跑了,客人带着护卫,没有受伤,但是很生气。”

“不生气才有问题,”胡金玉脑子飞快转动起来,“许波,去通知老爷子这里出事了,马一名,马上带人去黄、赵两家门口守着,看看都有些什么人进出!”

他正想问钉在这里的桩子去了哪里,就见树林里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不必问了,桩子也都遭了暗算。

许、马两人领命而去,胡金玉已经从走改为了跑,又从小跑变成狂奔,风驰电掣的回到码头。

第三百五十一章 破坏

原晔已经从船上下来,他身边围着十多个人,有护卫,也有船工,护卫们满脸警惕,船工们满脸后怕。

看到胡金玉火急火燎的回来,原晔目光如刀,同时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护卫。

全都是废物。

闯到船上去的人并非各个骁勇,他们却一个都没拦住,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满船的革丝,只剩下了几箱。

胡家也是废物,连自己的地盘都看不好,堂而皇之的让人动了手脚。

“原爷,稍安勿躁,我们会承担这次的损失,”胡金玉立刻出声担起了责任,“这里危险,而且天气也不好,您先随我回城,路上我会保护您的安全。”

“安全?”原晔冷笑一声:“你的翁翁可是口口声声说你们在定州来去自如,可事实是并非如此。”

胡金玉引着他往回走:“此次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有料到,您放心,胡家在定州,确实是能够说的上话的,这次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他说的很恳切,同时在心里想着究竟是哪一家在拆胡家的台。

黄、赵两家,眼馋胡家的生意已久,早些年也小打小闹过很多次,都被老爷子狠狠还击。

如今他们也只敢在自己面前耍耍长辈的威风,希望他由胡金玉变成胡铜铁,并不敢真的动手,这一次难道是找到了靠山?

不大可能,靠山都在胡家手里攥着,胡家按时间上供,他们不可能放着胡家不支持,转而去支持其他两家。

就在冥思苦想之际,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了宋绘月的脸。

他想起了宋绘月轻描淡写索要榷场时的模样。

会不会是她?

胡金玉眉头紧皱,开始仔细回想宋绘月说话时的神情。

可是任凭他怎么想,脑海中的宋绘月都是那个波澜不惊的样子,说话的语气极其平淡,不像是要从他们胡家咬下来一大块肉,而像是要在肉铺上切下来一块肉。

会不会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谋划到了今天这一步?

可是翁翁派人跟着她,并未见她有什么动作。

也许她手底下不止一个能人,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人在窥视着胡家,不仅将他们交货的时间摸的一清二楚,连他们的暗桩都不曾遗漏。

而胡家安逸的太久,让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

他神色越发凝重,一边不动声色地安抚原晔,一边在心里琢磨宋绘月,想要抓到她的蛛丝马迹。

一个时辰过后,胡家所有的人全都动作起来,兵分数路,两路在城中盯紧黄、赵两家,一路连夜出城,送信给营房的胡家人,盯紧宋绘月,一路去把原晔敷衍起来,以免客人雷霆大怒,另有一路带上好手,前往夏州,再弄一船盐回来。

三天之后,前面三路一无所获。

黄、赵两家打听到胡家的悲惨遭遇,拍手称快,趁着元月未过,大摆三天筵席,两位当家还联袂前往开元寺,共烧一柱头香,请佛祖让胡家继续倒霉下去,最好能将商路让出。…

宋绘月更是毫无动静,只是窝在营房中吃吃喝喝,不曾出门。

这中间只有满脸是疤的李俊进了一回城,钻进行院中潇洒一夜,凌晨又赶回营房。

幕后黑手没有发现,结果又有一趟运往辽国的货物出了问题。

胡家收了江贼化霜出来的香药、犀角、象牙,本就是珍贵之物,其中有一尊“普贤菩萨乘象”牙作,宝相庄严,价值不菲。

他们舍不得将其放在榷场上出手,而是自己带了人手,藏在豆料中带出北城门,准备亲自走商道,护送去辽国,找大买主出手。

哪知这批货没有走出去三十里地,送货的人就遭受了一顿毒打,劫匪单单劫走了那尊菩萨像。

没了这尊菩萨像,胡家损失惨重,胡乾山在暗中多方打探,却没有发现有这样的菩萨像在地下榷场出手。

为了挽回损失,前往辽国的队伍在卖掉香药等物之后,买了皮革、镔铁刀剑,等回定州好出手。

千辛万苦走到定州城外,半夜时,就在旷野之中遭受了拦路抢劫,太平车都让人拖走了,连一个轮子都没有留下。

胡家乱了套。

地下榷场的生意损失如此惨重,他们却连动手之人是谁都没有找到,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打下手的毛头小子,这小子却死咬着不肯松口。

最后胡家只能剁了他一只手,连人带手都丢到了大街上,以此震慑幕后主使。

然而幕后之人并没有被这一只带血的手掌吓到,就连那个毛头小子也很快就开始在街头出没。

他少了一只手,但是神情很快乐,应该是得到了终生的保障。

胡乾山领着儿子和孙子坐在一起,思索对策,胡金玉直接道:“是营房里的小娘子,她既然说了要榷场,就一定会想办法得手,这几次的损失我们还承担的起,可是长久下去,我们的声誉就要受损了。”

胡乾山面色凝重,没有言语。

“我不同意侄儿的话,”胡攸立刻回绝,“这样就让出榷场,我们是不战而败,黄、赵两家也会觉得我们可欺,开始动手脚,我认为应该迅速还击,必要时,可以杀了这个小娘子,爹,我看侄儿还是太心软,到了这个时候还舍不得动手。”

胡金玉冷笑道:“二叔,你要是能杀,你就去杀,我绝不拦着。”

“她身边有能人,”胡乾山并非没有动过杀了宋绘月的念头,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既然杀不死,就没有必要去结下这个死仇。”

胡攸见老头子也站在胡金玉那边,便在心里哼了一声:“侄儿执掌榷场多年,应该也见多识广,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二叔有办法,二叔就提,”胡金玉冷冷道,“她不做生意,不在定州城中走动,无家无业,二叔要从哪方面下手,还是二叔已经知道她的门人是谁,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你!”胡攸让他怼的无话可说,最后将桌子一拍,“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目无尊长!放肆!”

一旁的小辈们全都在心中嗤笑,因为胡攸一旦说不过胡金玉,就要拍桌子把水搅浑,次次如此,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胡乾山清了清嗓子,环顾一眼到场的胡家人,看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方才开口:“榷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给出去,金玉,你去请她到榷场会面,除了榷场,只要她愿意提出条件,我们一定尽可能满足,化干戈为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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