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274)
宋绘月仍旧沉沉坐着,并未言语,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宽爷出门,她才动了动手脚站起来,告诉大家今晚子时走,现在抓紧时间去休息和整理行囊。
刚才还窝火憋气的众人立刻眉开眼笑,纷纷去收拾行李,恨不能立刻离开。
吴管家也松了一大口气。
他对胡家忠心耿耿,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比宽爷还要着急,甚至想要将这笔生意交给鲍青——不能再耽搁下去,不然大雪封山,再想走,就要等到明年雪化。
回去要准备的东西多,其中吃的最为重要,他几乎把宽爷的厨房搬空,卷了十个大包裹,预备一人扛一个。
眼看着天黑了起来,他加快速度,胡乱吃了一顿,又草草收拾了自己的衣裳,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休息。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下,忽然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
要走了?怎么没人叫他?
不对,外面的脚步声很乱,很匆忙,甚至还有拖枪带刀的声音,他翻身而起,抓过衣服套在身上,穿鞋开门:“出......”
一片乱象之中,他看到宋绘月拽着弹弓,站在廊下,对准屋顶拽了个满弓,随后射出去一枚铁丸。
铁丸击中对手,宋绘月才回头看吴管家一眼,轻声道:“进去,危险。”
吴管家愣了一瞬,立刻关上门,将自己的背贴在门上,一颗心跳到了喉咙里,听着越来越大的打打杀杀之声。
宽爷家中的护卫养的白白胖胖,还没动手就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根本不是个训练有素的样子,简直就是活靶子。
而宋绘月和十个护卫全都退在廊下阴影之中,不和人比拼,只守住廊下这一亩三分地,来一个杀一个。
宋绘月带着弹弓,隐藏在廊柱后,拔出靴筒里的短刀,眼看着鲍青的人马气势汹汹前来,脸上并无害怕之色,而是一动不动的只是站着。
她离十个护卫也很远,如果有人靠近她,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条漏网之鱼越过十个护卫靠近了她,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找寻她的踪迹,不等这个杀手靠近廊柱,田吉光一个箭步跃了出来,挡住来人,一刀劈砍过去。
他的刀子还没有拔出来,同行的一个伙伴大步走向宋绘月:“李娘子,你没事吧!”
田吉光见宋绘月身边有了人,不会出事,就放开手脚,专心致志对付眼前情形,然而目光刚别开,他就见刚刚上前的同伴忽然出手,要将手中长刀砍向宋绘月。
“小心……”
他拔出刀,转身就要往宋绘月的地方跑,脚还没动,他就见宋绘月将自己手中的短刀猛地插向偷袭者,整个人顺着刀子的方向往前顶,顶的刀锋没入胸膛,并且两人齐齐后退了三步。
她的速度实在是迅猛和突然,无论是鲍青的人还是她这边的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血雾喷溅,以及偷袭者凄惨的叫声。
她仿佛早已经预料到有背叛者出现,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其余的护卫看着昔日说笑的同伴顷刻间变成了另外的人,而他们本就惧怕的小娘子杀起人来竟然毫不手软,再次想起了在来时路上那无声无息的手段,全都心中一抖,越发的奋勇起来,不敢让宋绘月有丝毫损伤。
宋绘月若是死了,他们就算回到定州,也不一定能够逃脱银霄的追杀。
鲍青的人马虽多,然而没想到对手竟然如此凶悍,死亡一个接一个到来,尸体东倒西歪,成了碎肉,有见势不妙的,开始疯狂逃离此处。
令他们没有料到的是,宋绘月竟然带着人一鼓作气的追了出来。
她背着弹弓,跑的飞快,追着这些虾兵蟹将跑过一个接一个的巷子,杀掉最后一个领路者,他们进入了一间较为朴素的宅院。
第三百三十九章 收获不小
宅院不大,十分简陋,积雪没入膝盖,无人铲除,干枯的树枝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断裂在两侧。
雪下的正紧,如此寒冷时节,安坐不动,必得有火,否则一夜都难熬。
无需领路,只需看那些地方有火光,就知道有没有人。
宋绘月领着人杀了进去,很快就听到了宽爷的声音。
宽爷被绑的严严实实,仍旧初心不改,试图感化鲍青,将圣贤书上的道理翻出来说个不休,宛若念经。
外面守门的两个小弟都让他说的昏昏欲睡,险些一脑袋扎进火堆里。
他的声音经过长久的历练,也柔和的如同春风一样,若是去当和尚,那真是当场就能让人剃度。
可惜他走错了道路,在红尘之中干起了万劫不复的勾当,同时试图感化的人乃是鲍青这样的暴徒,得到的回应就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屋子里响起一声嚎叫,这个巴掌的威力可想而知,鲍青用夏州话暴躁的呵斥了他,又叽里咕噜的抱怨了几句。
随后宽爷就诧异的怒了起来,连斯文都忘记了:“你疯了!连客人都杀,大财主再也不会来了!整个榷场的人都会被你害死的!没有钱,大家都去喝西北风吗?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鲍青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我有大买主,可以养活榷场所有的盐商,只是跟你没关系了。”
“你哪里来的大买主?”
“不告诉你。”
“你会坏了规矩的!”
“什么规矩,谁定的规矩,老东西,你自己享受够了,让我们还守你的狗屁规矩……”
鲍青激动起来,就开始用夏州话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而宽爷一愤怒,就用中原话回敬,你说我的,我说你的,互不相干。
两个人正在唾沫横飞的对骂,忽然就听到外面接连响起两声“噗”的声音,两道血迹喷溅在门上,从门缝中流了进来。
骂声戛然而止,鲍青立刻提刀,小心翼翼往门后靠,还未曾等他靠近,门让人踹开,哐当一声砸在墙上,风雪卷着门外的火光、尸体、鲜血,以及刀光一股脑涌入门内。
鲍青来不及躲闪,顺势拎起身边的椅子冲着前方抡了过去,待前方的刀子收回去,立刻劈头盖脸就砍。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敌人不止一个,而是一群,蜂拥而入,不过几招就将他逼退至墙角。
鲍青手中没了刀,脸上划出一条硕大的口子,像是开了第二张鲜血淋漓的嘴。
他满脸怒气,却不得不束手就擒,还在用夏州话骂骂咧咧,梗着脖子不肯示弱。
护卫们让出一条路,宋绘月踏着满地鲜血走过去,盯着鲍青:“大买主是谁?”
鲍青冷哼一声,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是谁?”宋绘月上前一步逼问。
鲍青仍旧是不说,宋绘月冷笑一声,退后一步,扭头道:“小田,解决掉。”
田吉光握刀上前,照着鲍青的心窝就搠了过去,鲍青看那刀是真的要杀自己,神色一慌,当即大叫一声:“我说!”
刀子险险停在他面前,他松了口气:“是张......”
剩下的话未曾出口,宋绘月已经握住田吉光的手,猛地往前一送,毫不犹豫杀了鲍青。
分明宋绘月的手是冰冷的,可田吉光却像是被烫了似的猛地一缩,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宋绘月。
死去的鲍青双目大睁,是个不敢置信的模样。
宋绘月收回手,神情平静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见只剩下宽爷一个活人,便示意给宽爷松绑。
田吉光上前给宽爷松了绑。
宽爷让绳子捆成了一条菜花蛇,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神情类似于梦游,在短暂的清醒过后,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背后慢慢浮上来一层冷,他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别的,总之就是有了汗意,而手脚全都是冰凉的,冻的没了知觉。
宋绘月伸手扶他:“宽爷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是、是、是,”宽爷不敢扶她的手,自己费力站了起来,“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