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26)
她也不在意,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黑,在梦里张牙舞爪的和大虫火并了一场。
宋清辉捧着她的脑袋左看右看:“姐姐,你让人打了吗?”
“让蚊子群殴了,”宋绘月扒开他的手,端茶来喝,“阿娘,我想吃玉湖酒楼的鱼脍,明天咱们回潭州府吧。”
躲到这里也不太平,还躲什么。
宋太太叹息一声,点头应了,让众人都去收拾东西。
和来的时候一样,宋家回去也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悄无声息地进了横鱼街。
家里一段时间没有住人,需要大洗大换,宋太太和两个姨娘又要大肆采买婚事要用的东西,于是宋清辉就交给了宋绘月。
宋绘月领着宋清辉搓泥丸,银霄跟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位和稀泥。
“黄文秋这段时间不知道老实不老实?”
银霄立刻道:“我现在就去打探。”
宋绘月用泥糊的手一挥:“不用,你把那把手刀还给张旭樘去,和气点。”
说完,她甩开手上的泥点,靠在树干上,很疲倦的坐下去。
皂雕追紫燕,猛虎啖羊羔。
黄文秋是紫燕,她是皂雕,然而在张家手里,张旭樘是猛虎,她只是一只小羊羔。
银霄起身走了,半个时辰后回来,对宋绘月道:“办好了。”
宋绘月已经洗干净手,和宋清辉你一块我一块的吃点心,听了之后问道:“怎么还的?”
银霄实话实说:“扔张家大门口了,姓湛的管事捡走了。”
宋绘月点头,继续吃点心。
银霄退了出去,守着角门,心想刚才张家两个门子追他,让他一手一个丢河沟里了,没有伤他们,应该还算和气。
宋绘月在家虚度时光,一根线也没绣,吃过晚饭,换了一身宋清辉的衣服,去湘水边走走。
路过王府大街,她对王府视而不见,悄悄溜了。
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就是俊成天仙,她也不敢贸然凑上去。
她背着手在江边吹风,秋风乍起,吹的她打了个喷嚏,惊起一对野鸳鸯。
野鸳鸯见了她,如同见了鬼。
雌鸯扣上帷帽,拔腿就跑,金钏环佩响成一片,甚是好听,头上金钗一晃而过,闪了宋绘月的大眼珠子,雄鸳则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脸色白了三分。
原来是黄文秋和罗慧娘。
“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绘月也没想到赶的这么巧,答道:“今天。”
黄文秋匆匆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我是来和她说清楚的,以后……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宋绘月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那就好。”
随着她脚步上前,黄文秋往后一退,险些落水,勉强站稳了,他脸色更加苍白。
“你别过来,我不会水!”
宋绘月无辜的摊手:“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散散步,我们过了定,一起走走啊。”
黄文秋视死如归地靠近她,要是从前他对宋绘月还有一两分情义,那他现在对宋绘月就只剩下了怕。
怕到了他甚至想过剃度出家。
他对宋绘月万分惧怕,宋绘月却认为他很讨喜,是最佳夫婿。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过分迷人也不丑陋,不过分富有也不贫穷,不愚蠢但也不聪明。
还落第了,做不成官。
一个塑造的正好的泥人。
宋绘月越是笑容满面,黄文秋就越是惶恐,惶恐到一定程度,居然打起寒颤来。
银霄远远跟着,看着黄文秋如同寒风中的落叶一样摆动,心想大娘子真厉害,不动刀兵就能把人活活吓死。
正跟着要拐过一个弯的时候,他就被游松给拦住了。
游松身边带着七八个闲人,插的插花,戴的戴帽子,中间夹着杜澜,满身酒气,东倒西歪的趴在别人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银霄:“这不是宋大娘子的小尾巴吗?你今天怎么没跟宋大娘子在一块儿?”
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银霄刚想甩开他们,眼睛忽然看到了藏在这一群人里的晋王。
他立刻停住脚步,警惕起来,没有感情地回答:“关你屁事。”
第三十三章 月亮
晋王走上前来,将帽子往上一抬,对银霄道:“大娘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打扮的风流浮浪,却难掩麒麟之资,只能将脸上抹了胭脂红粉,再加上满身酒气,桃花眼泛了一层红,乍一看像是刚从勾栏行院里出来的。
银霄站的笔直:“昨天。”
他从不把黄文秋看在眼里,但是晋王不一样,只要晋王一出现,他就立刻警惕了起来。
晋王问他:“大娘子在做什么?”
银霄板着脸:“不知道。”
晋王又问:“她人呢?”
银霄回答:“不知道。”
杜澜打了个酒嗝:“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啊,怎么,大娘子把你这条尾巴给揪了?”
晋王不能在此久留,只能道:“回去告诉大娘子,明天中午去玉湖甲字阁吃饭。”
银霄点头,随后扬长而去。
他对身后游鱼一样追上来的尾巴视而不见,只在心里拿着晋王和自己做比较。
比较起来,不免十分沮丧,于是在心里杀气腾腾,将晋王捅个透心凉。
等晋王在他心里有了十八种死法后,他追上了宋绘月,正好黄文秋如蒙大赦的走了。
“大娘子,我遇到王爷了,他说明天中午在玉湖正店甲字阁见。”
“明天再说吧。”
银霄很乐意明天再说,毕竟宋绘月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她的明天再说,等同于不去。
而从书院挨骂出来的张旭樘,前脚得到宋家回城的消息,后脚就得到了湛士昭拿来的手刀。
湛士昭道:“二爷,这是宋家护院不小心掉我跟前的,找的那两个都头看来折在梅山了。”
“无能,”张旭樘仰面躺在太师椅里,两条腿架在书案上,“宋家这个护院倒是个好手。”
“查过,是四年前大汛流落到这里的,在宋家落的客户。”
张旭樘对银霄是哪里来的不感兴趣,因此毫不在意的道:“宋家这是什么意思,无心纷争?还是警告我?”
“恐怕都有,”湛士昭想了想,“宋家如果误以为我们要对他们动手,我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嘛,”张旭樘很赞同,“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也很怕遭了暗算,看来以后出门,还得多带两个人。”
湛士昭心想您太谦虚了,宋家要是能动您一根手指头,都算宋家厉害。
“二爷心里有定论了吗?”
“没有,”张旭樘揉了揉眉心,“你觉得呢?”
湛士昭道:“我还是认为谢川最合适,他和王爷有生死交情,又有一大家子人在潭州。”
张旭樘点头:“顺利的话,先困住谢川家人,以此威胁谢川给晋王投毒,等事情办好,再把谢家一大家子人杀了灭口,我们再不留痕迹的回京去。”
湛士昭没敢接他的反讽。
顺利起来都这么麻烦,要是不顺利,还不得把潭州城闹个天翻地覆。
“这是下策,”张旭樘不喜欢下策,不完美,纰漏太多,“再看看。”
湛士昭小心提醒:“可是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在贵妃娘娘生日之前赶回去。”
若是连张贵妃生日都不去,哪怕是蠢货也会怀疑他的来意。
张贵妃的生日就在十月底,行船走马,顺风顺水,日夜不停,也要近十天。
他们还不能掐着时间走,十月初就得出发。
今天是八月二十。
张旭樘扭头看向窗外:“我知道。”
月明星稀,晋王也知道自己是块肥肉,已经让人惦记上了。
他悄悄回到王府,在书斋里见了谢舟。
谢舟穿了晋王的衣裳,躺在床上装病,躺的腰酸背痛,腿脚抽筋,见晋王回来,立刻手脚不那么麻利的爬起来:“王爷,您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