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荆钗(143)
宋绘月认真的听着,一旦认真起来,就没话要说,而晋王说过裴皇后之后,也沉默了下去,只是半闭着眼睛走,眼前的路有混沌之感,让人漂浮不定,好在身边还有个宋绘月,让他不至于滑倒在地。
两人一直走到王府书房里,黄庭麻利的吩咐人送来醒酒汤,又去安排茶点。
宋绘月站在窗前看景色,对晋王道:“上次来的匆忙,没注意府中情形,比我第一次来好太多了。”
第一次来时,王府中看似整洁干净,实际上花木都过于旺盛,占了人走的道,将王府笼罩在一片浓绿之中,今日再看,她站在窗前就能看到王府飞起的檐角和走兽。
晋王喝着醒酒汤,笑道:“我持家有道嘛。”
宋绘月闻言一笑,又转身告辞。
晋王立刻放下醒酒汤,拦住她的去路:“为什么要走?”
“我得回茶坊去,铁当家一个人就已经足够闹腾,现在又多三个,我怕刘琴压不住他们。”
晋王立刻冲着外头吩咐一声,让黄庭找苏晓君去茶坊里坐镇。
“不许你走,今天得押着你在这里一起吃晚饭。”
他言辞之间,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强硬,不知是酒意未散还是他有意的要借着酒意留一留宋绘月。
宋绘月想了想,没想出今天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很是清闲,便点头道:“好,那我就留下来吃顿糠咽菜。”
晋王立刻想起来还是在潭州的时候,宋绘月和他客气,他一气之下说下次就让宋绘月吃糠咽菜,当时宋绘月就和他这么贫嘴,问他糠咽菜是什么菜。
时间不过是从炎炎夏日变成了凛冽寒冬,他和宋绘月之间那些避讳和隔膜就消失不见,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晋王端起碗,喝掉剩下的醒酒汤,茶点也不吃了,和宋绘月带上弹弓去花园里溜达,若是看到鸟就打一只。
“那只草鹭可惜了,熬不住这么冷的天,等开春了,咱们再养一只。”
宋绘月笑道:“您不提,我都忘记了。”
晋王本来也没指望她会记得:“那我们不养草鹭了,草鹭叫声不好听,我送你一只画眉鸟,你挂在廊下,叫声好听的很。”
“好。”宋绘月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走在青石板小道上,边聊边看,人一高兴,连那没什么看头的冬景也变得可看起来,树叶和草枝都被晶莹剔透的冰包裹着,圆圆的山茶花上也浮着一层冰霜,把王府都造成一个冰雪世界。
两人还未走到花园,就听到了一阵喧嚣之声。
天下一片太平,王府中的闲汉们都跟着松快起来,无所事事的等候过年,并且聚集在花园里相扑。
游松是不下场的,他是老大哥,下场纯属是欺负人,只能蹲在一旁观看,并且拿着竹批维持秩序,以免闹的太过分,乱了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相扑
场上的两个人正搂抱的难舍难分,东风要压倒西风,西风又要压倒东风,偏偏两个人块头都差不多大,四条腿蹲的扎扎实实,丝毫不动弹,僵持在原地。
不知是谁叫了声王爷,又有人叫了声大娘子,四条腿中的两条倏忽一动,要起身行礼,被另外一人瞅准时机,把分心的那个头下脚上的扔到了一旁。
游松把手中竹批晃的哗啦作响:“十一赢!十二输了!”
排行十二的汉子并不服气,站起来对晋王叉手作揖:“王爷,您评评理,分明是十一哥趁人之危!”
其他人原本闹哄哄的,以为叫王爷和大娘子的是故意在分这两人的心,此时听了他的话,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晋王和宋绘月。
众人连忙一分为二,左右站定,行了礼数。
晋王笑道:“能趁人之危,也是一种本事。”
十二嘟囔一声,从腰间缠袋里取出来一角小银子给了十一。
原本晋王过来,大家都十分拘束,然而今天看晋王的神情,不仅十分高兴,还像是喝了两杯的样子,又有宋大娘子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不由都松了胆子,说笑起来。
“王爷说的是,不分心可是大本事,要是用在科举上,十一兴许都当上大官了。”
“十一,看着挺瘦一把骨头,没想到下盘这么稳当,力气也不小!”
“这是骨头重,我们老家批八字的人常说的,有的人就是骨头重,这样的人有福。”
十二不高兴了:“我没福?”
“有福有福,肉重也是福。”
话音一落,众人全都笑了起来,因为十二虽是个南方人,然而酷爱面食,来京都后如同回了老巢,一顿能造三碗大面条子,吃的膀大腰圆,确实重出来半个杜澜。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游松忽然瞅见了银霄。
银霄还抱着桃符,游松大声和他打招呼:“银霄,来,你来给他们露一手!赢他们一人一两银子。”
闲汉们统一的把脑袋扭向了银霄,同时变得安静不少。
对于银霄的本事,他们是早有目睹,刀法上虽然不是游松的对手,可是银霄年轻,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少年英雄。
大家忍不住摩拳擦掌,想和银霄比试比试。
宋绘月退后一步,用力一拍银霄的肩膀,欢快道:“去,赢了咱们拿上银子,再去给你买身衣裳!”
银霄让宋绘月一拍打,就放下手中之物,走上前去,脱去外面线衫,卷扎裤腿,又脱去鞋袜,赤脚站在青钻地上,身体略微往下一沉,整个人就像是长枪插进了石板中,八风不动。
游松喝一声彩,对王爷道:“这要是在献台上,必定是满堂喝彩!”
寺庙道观的献台,每到拜神祭祀之日都有相扑可看,上前相扑的人各个都是大力金刚的长相,为夺利物,都恨不能把对方摔死,每到有相扑可看的时候,男女老少蜂拥而至,屋脊上都是人。
晋王点头,认为银霄确实值得一个喝彩。
随后他貌似无意的去看宋绘月,然而他目光一动,就落尽了宋绘月眼里,原来宋绘月一直看着他。
他没醋可吃,心满意足了,用谢舟的话说,脸都快笑烂了。
游松兴奋的跃跃欲试,只是还是不能欺负人,只能拿着竹批站在一旁,为自己的弟弟们加油鼓气:“谁要是赢了银霄,我也给奖励,五两银子!”
“我来试试!”侯二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二哥算了,二哥的身板一看就不是对手。”
“你懂个屁,二哥练轻身功夫的时候,腿上都坠好几十斤沙袋。”
“还是我来,我是硬功夫!”
“让二哥先试试。”
在闲汉们七嘴八舌的声音下,侯二走到银霄身边,先活动活动了双手,将长袍子脱了,又将里头的衫子一角掖到腰间,脱去鞋袜,赤脚往地上一站,还没等人喝彩,十二就在下面道:“二哥你怕冷吗,怎么穿恁多,脱了一层又一层!”
众人哈哈大笑,侯二随意的往人群里瞪了一眼,摆起了架子,对银霄道:“小兄弟,冒犯。”
十一道:“都是一家子人,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
“说的好!”
“就是,一家人,快扑吧,再不扑二哥该伤风了!”
“哈哈哈!”
游松拿着竹批,激动的面孔通红:“扑着!”
侯二和银霄合交在手,侯二见银霄浑身都是破绽,不躲不避,弄不清他是要使什么招数,干脆先发制人,一手去捉他左腿,一手去拿他右手,要将他掀翻。
银霄没动,任凭他动手,两只脚跟钉住了一样,纹丝不动,侯二怒喝了两声,要把银霄往上提,都没提的动。
“大哥,二哥他不好好扑,占银霄的便宜!”
“对,他往银霄身上贴烧饼。”
“二哥,你扑不动,也别想歪主意啊。”
原来侯二颠不动银霄,一直在用力,看扑的人看的好笑,纷纷起哄,让侯二别往一个地方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