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95)

作者:旅者的斗篷

“戋戋。”

猫儿般的低唤,他倏然打断,“我不想听。”

戋戋顿时愣住。

圆圆的杏眸,凝视着沈舟颐,涌出一汪水。

沈舟颐甩开她揪出的衣襟,晦暗冷淡地走开。戋戋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贺家都不想带她回。宫中有她的居所,她当然可以选择留在宫中,舒舒服服过夜,叫他独守空房……但无疑是在激化矛盾。

晋惕和阿骨木再罕然厉色,也暂时对她没有直接的威胁。

她现在受制于他。

沈舟颐通晓前世那些事,谁知道他又会揪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把柄对付她。

戋戋小跑着追他,连珠价地坠泪珠:“哥哥不要我了么?”

遑论什么皇宫礼节,径直从后面搂住他窄窄的腰。

“我是你的,我是你的,他们亲我,我都被迫的,我只想呆在你一个人身边。午间我还在你给我的食盒里放纸条,盼哥哥尽快救我离皇宫。”

她抽噎着,巴掌大的小脸梨花带雨,

“我是哥哥的妻子,若哥哥不要我,孤零零活着也没意思,我就从御河跳下去。”

她汹涌而出的泪水,把沈舟颐白衣背后哭出暗色的印子,沈舟颐下巴微侧,那清淡而孤傲的神色终于缓和几分,回头对她道:“戋戋,别再这里胡闹。”

戋戋犹紧缠着他的腰,惊魂未定地问:“那哥哥还生戋戋的气吗?”

他揉揉眉心。

生。

开口却是:“不生。”

戋戋破涕而笑,笑得纯洁又天真。

沈舟颐喉结滚动了下,眸底也染上暗色。幸好这一带偏僻,暂无宫女太监路过。

他深吸口气,强忍住想在这里的冲动,牵住她的手往宫门走。贺府的马车停在宫门之外,他将她丢上去,压盖帷幔,随即就在她下巴处留下一枚鲜红的吻痕。

天知道他方才看见阿骨木和晋惕先后亲了戋戋,是多想杀人的。

“明天你不能进宫了,圣上要杀我的头就杀吧。”

沈舟颐的理智多少沦丧得厉害,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晋惕他们,牛皮糖,甩不掉,烦死人。

戋戋呜咽道:“不要,我不要哥哥死。”

她似一朵皎洁的娇花,柔弱无害地伏在他膝上,顺从而依赖。

束发的玉簪滑落,她故意的。

如瀑的漆发顿时散落下来,一丝丝一缕缕绕在沈舟颐指尖。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可怜啊,可疼,可原谅。

沈舟颐翦瞳不露痕迹地眯了下。他将她扶起来,枕在他臂弯,在她光洁的颈间呵气,深浅不一,证明他在极力忍耐。马车疾驰,两窗景物如飞。可就算驶得再快,也要半个时辰才能到家。

戋戋少有这般招人喜欢的时刻,平素的她,骨头又硬又倔。

晋惕和柔羌王子都抢着要她,她身在宫里,他对她也再无威胁,为何她还要巴巴过来纠缠他呢?

沈舟颐心底滋生细微的愉悦之意,蠢,是她喜欢他呀。

他们成婚了这么久,饶是一开始她抗拒他,这么多日的同床共枕她不可能半点不动心。日积月累的感情已经沁入他们彼此的骨髓,是任何外面的野男人都偷不走的。就算她某一日被别人抢走,那颗相印的心也会驱使她重新奔赴于他。

沈舟颐蓦然觉得,自己得到了拴住戋戋最安全有力的法门。前世直到他死,她都厌嫌于他,今生这恩爱来得着实始料未及。

他神思还在飘忽,戋戋凑到他唇角,已去开始扒他的衣衫。

沈舟颐下意识按住她的柔荑,讶然道:“还在马车上,你做甚么。”

戋戋嫣然一笑,指指窗外,“到啦。”

沈舟颐如梦初醒,打横将她抱起。戋戋微颤着肩膀,小鸟般将头埋在他怀中。不比晋惕胸膛带来的窒息,她曾在他怀中埋过无数次,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最舒适的位置。

兄妹俩的感情今日被两个男人同时搅乱,本待大吵一架,至不济也得冷战数日,哪能如斯和谐。

变了,真的变了。

沈舟颐暗暗觉着,戋戋变了,自己也变了……

作者有话说:

戋戋表示两个男的已经很难应付了,现在是三个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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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注:

①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出自宋代司马光的《西江月》

②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出自乐府《子夜歌》

第58章 豺狼

贺宅庭院内, 月姬瞥见夫人被公子打横抱着进门,两人有说有笑,举止自然亲昵, 嫉妒的指甲暗暗掐进肉里。

为何呢?

明明她才是贺府名正言顺的千金嫡女, 幼时沦落风尘饱受苦楚, 费尽辛苦认祖归宗,本以为自此以后可以过上风风光光的好日子,被偏爱的却还是那个冒牌的戋戋。

难不成一日为妾终身为妾,即便身份互换, 她也摆脱不了卑贱的命运?

公子养她,只为替戋戋挡箭。

远处浓情蜜意的二人对月姬的幽怨全无察觉,戋戋攀缠着沈舟颐的脖子, 娇柔得像朵离开他就没法活的菟丝花;湿糯的小舌头轻轻舔过他的额角, 留下一排细细的齿迹, 恍若菟丝花在汲取养分。

沈舟颐嘶了口凉气, “属猫的?”

他喉间起伏,熬不住这样的折磨。

戋戋宛然低笑道:“哥哥若讨厌, 那我就去咬晋惕。”

沈舟颐的呼吸清晰回荡在她耳蜗边:“敢!”

桃夭院终于到达,两人感觉像走了一百年那么长。

开门,将她平放在床帐中,沈舟颐跪在她枕畔, 居然没着急行云雨之事。

他眼潭深处暖与冷兼在, 好似全然为她的真情打动, 又好似根本不信她。戋戋深谙他素来心机重, 不急行风月之事, 应该还有话要审她。

稍露虚伪之色便会被察觉, 戋戋眨了眨星眸, 迫使自己把杂念驱净。

“舟颐哥哥。”

她唤的比春水更腻。

沈舟颐喉咙哑。

他本来打算先询问宫里情况的,可现在……再没点反应,就不是个男人了。

沈舟颐翻覆过去,一手绕至她脑后方:“看来你自己找。”

自是一宿风月。

……

翌日晨光霁雾,蒙蒙亮时分,戋戋的四肢涨涨酸酸,雪白手臂上几点青紫,都是沈舟颐造的孽。

她喟然叹口气,准备更衣上妆,却猝不及防被身畔男子压回柔软的被褥间。

戋戋瞪大眼睛,散乱的气息再度和他交织在一起。

沈舟颐尚存几许睡颜,模样惺忪,看上去白净秀气。

他若不做大夫,做儒生读书也是顶顶的好材料。

“笑什么?”

他忽然问。

戋戋微笑:“叹哥哥太帅气了。”

撇开心肠遑论,端地是一副温雅的好皮囊。

沈舟颐慵懒而惬意地蹭了下她鼻尖:“你怎么和那个王子遇见的呀,不是跟你说过,没事别出秋菊小殿吗。”

戋戋枕在他臂弯中:“是晋惕,晋惕要我到小花园与他相会,我决定和他做个了结才去的。”

他无意识嗯了声,薄唇微张着,似乎同意的。

进宫的时辰需要严格恪守,戋戋悄摸摸拿起衣裙,趿鞋下地。

身后响起沈舟颐的低低提醒:“别穿那套衣衫,换个吧。上面染有乌木犀,挺难闻的。”

戋戋惑然:“什么?”

听起来,是种香料的名字。

沈舟颐常年浸淫各种医药香料,自然能闻出来戋戋衣衫沾染了乌木犀的味道。乌木犀花和雪葬花一样,只有在极度苦寒的北域草原之地才生长,使其汁液揩涂全身,可有使血液生暖、遏止冻疮之效。

想那位来自柔羌的阿骨木王子通体散发异香,便是携佩此物之故。乌木犀香气霸道猛烈,能侵夺诸香香气,戋戋和王子接触过,衣裙上自然也沾染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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