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92)
岂料南朝皇帝居然允了, 真要把安乐公主嫁给他。安乐公主虽然得宠终究是个公主, 用个公主就换得天下和平,兵将安顿, 何乐而不为。
素闻安乐公主最受圣上疼爱,圣上居然竟也如斯凉薄地处理她的婚事。
阿骨木计划被打乱,毕竟他本意不是为娶什么公主,便临时改口又添加个条件——他要南朝人交出遗失的珍贵佛经《善人经》孤本, 两国才肯罢斗。
那本经书原是北地一得道高僧了慧所著, 了慧禅师生前积德行善, 一生无罪无业, 圆寂时才二十二岁, 所撰写的《善人经》向来被柔羌子民视为消灾纳福的无上吉物, 其孤本佚失多年, 传说流落到了南朝。
阿骨木明显是蓄意为难。
圣上终于被没礼貌的柔羌人触及到底线,龙颜大怒,操练兵马,准备迎战。
欲派魏王父子赶赴沙场,昔日如狼似虎的猛将晋惕却神志恹恹,垂头耷眼,像只病猫。问起缘由,还是因为儿女私情。
圣上大疑,那位贺小姐前些日他就已赐给晋惕了。
内侍禀告道:“圣上,世子娶错人。”
遂把贺若冰并非贺家女,而是个偷梁换柱的冒牌千金的事禀告。
圣上听罢厉色斥道:“荒唐,贺家真乃荒唐。晋惕也及冠,老沉迷于儿女私情成何体统!”
“世子为此事茶饭不思,一日日关在自己房中,连枪法也荒废。”
圣上深感棘手,晋惕这副颓废样怎可以上战场?上战场也剩被人完虐的份。
圣上对沈舟颐印象淡,于二男争一女的细节更无暇深究。既然贺若冰现在还是别人的老婆,把她重新召回宫里来,快刀斩乱麻赐给晋惕也就是了。赶紧安抚好晋惕的心,好叫他上战场流血拼命。
圣旨传到贺府。
皇命不可违,即便沈舟颐万分抵触,也得乖乖送戋戋入宫。
他废然暗叹,自言自语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原亦不错。别人家觊觎你,我还得巴巴谢主隆恩。待过些时日不如你我隐居到山中去,清庵饮苦茶,也胜过在世间诸般樊笼中挣扎。”
戋戋听“夫妻”这字眼着实变扭,夫妻,他们算哪门子夫妻了。她是姚阿甜,姚珠娘的女儿,贺若冰是人家月姬的名字,她跟他根本各走各路。退一步说就算从前他们是,现在婚书被晋惕毁掉,他们也再无瓜葛。
“你又想到什么好办法抗旨了?”
上次沈舟颐巧把她伪装成患恶病的模样,才从宫里全身而退。这一次板上钉钉的圣旨降下,瞧他还余什么花招可耍。
她抱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态,双手交叠在胸膛前,嬉顽神色。
沈舟颐扬起细碎的波澜,不悦,对她这无所谓的态度甚为寒心。
“你再笑一个?”
他捏起她的下颚,强迫她张开口,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引得戋戋发出很轻的痛呼声,喉咙都要被戳破……正当她以为他要做什么放纵之事时,他却只扬手将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塞入她口中。
原来只是喂食。
戋戋擦擦额头冷汗,咀嚼樱桃。
“跟我没关系,我一直安分得很。”
甜丝丝的滋味蔓延,她不敢再笑,无辜地撇清自己。
“那,你到底想没想到阻止我入宫的办法?”
两人各怀心思,戋戋盼着他能智穷。
圣旨已送到贺府,关联至深且巨,这种情况下沈舟颐纵然是大罗神仙也得认命。
沈舟颐乜她,微微失落道:“没想到。”
实话实说。
戋戋哦了声,暗暗欢喜。
盘算着,光明正大地逃离他,指日可待。
“但没准可以略略拖延?”
沉思良久,沈舟颐试探着和她商量,“二夫人刚故去,妹妹身上的孝还没脱下,饶是皇家也不能让妹妹罔顾丧仪吧?”
戋戋嗤。
他平素也算有城府的,怎这般天真。
圣上此举摆明要把她送给晋惕,然后派晋惕上战场打仗,十万火急,别说是吴暖笙这养母死了,便是她自己死了,也得被抬到宫里去。
她不跟他置辩:“那哥哥就试试。”
沈舟颐晦然,信手解开她腰际的丝带,温暖的手掌揉她的抹腹。白日里翻滚到罗帐中被人瞧见实在不雅,便用这种方式暂遣胸怀。随着他力道的拿捏,戋戋的呼吸也开始一深一浅,缱绻而有节奏。
“有时候我真恨你这张脸,若你生得丑些,或许晋惕就不会这般阴魂不散了。”
他怨怼着她嘴角却沁笑,一下下剐她的脸,口是心非。毕竟这样一张桃花面,甜甜美美的五官,少有男人能把持得住。
“我若生得貌若无盐,或许你也不会这般阴魂不散。”
戋戋借用他的话回怼他,察觉男子眼中对她清晰的渴望,便故意缠双臂在他脖上,声音满是细腻,“……我会找个好人家婚配,踏踏实实相夫教子,没有你和晋惕,我一生都很安稳。”
沈舟颐眉梢轻挑,难以言喻的诱惑感,欲擒故纵:“你现在找人嫁也行呀。”
戋戋福至心灵:“真的么?”
“嗯——”他尾音长卷,大以为然,“想找个好人嫁容易至极,要不要哥哥明日就帮你安排几场相亲流水宴,亲自帮你把关选人?”
他一边说着放她嫁人,混杂悸动的深吻一边落在她唇齿间,承诺的话恍若在放屁。既许她另嫁人,还要亵玷于她。
戋戋被逼得无法,失声道:“哥哥饶命吧,刚才是我胡说的。”
他哼:“别呀。”
得寸进尺,抓住这点咎由不放,非要把她弄得浑身发痒。
“我真的不说了。”
戋戋脸上笑意消失,再这样下去她可就要受罪,颤颤捂住他的手,“哥哥要是不信,可以把我关起来,考验我有没有不轨之心。”
沈舟颐呵呵,“把你关起来?戋戋开什么玩笑。”圣旨送到贺府头上,他焉敢对她怎么样,当菩萨供着还差不多。
“好妹妹,你这道歉也忒虚伪。”
“看来在你心里,还是盼着弄场相亲流水宴,把哥哥甩到身后的。”
戋戋娇嗔着,咯咯巧笑。
她脸色微微涨红,抱住男子的腰。
沈舟颐垂首轻拈她鼻尖,戋戋好痒,眼看要打喷嚏,他食指和拇指却却掐住她双唇,不让她打出来。戋戋好难受,憋得煎熬,最后只好蹭在他怀中妥协道:“好啦好啦,戋戋明白哥哥的意思了。”
他问道:“你明白什么?”
戋戋犹豫片刻,嗫嚅着说:“我会到太后娘娘面前去求,说我娘亲刚刚逝去,家中还有祖母需要尽孝,白昼留在宫中,夜晚都会回家来……陪你。”
沈舟颐暧然笑,故意没听见她最后那一句低吟:“陪谁?”
戋戋蹙蹙秀眉,扭过头去腼腆。
手臂被沈舟颐轻轻扯住,他语重深长道:“方才听晋惕又要把你弄到宫里去,我本来很烦心。戋戋还真是个开心果,三言两句就能哄人畅快。从前你讨好老太君,也用这般手段吗?专挑人喜欢的说。”他手掌环绕至她颈后,亲密的语气显得那样自然。
戋戋单纯道:“没有,就只对哥哥用过,怕哥哥罚我。”
她语气娇嗲腻人,平时明明不这样说话的。沈舟颐被她取悦到了,方才圣旨带来的满腔憋屈和怒火化为爱意,尽数倾洒在戋戋身上……
虽然她和他已不是律例上的夫妻,却胜似夫妻。
没记起在何时,戋戋对他的态度转变,冷言冷语少了,甜蜜缠绵多了,或许是日积月累的亲近,终于石头要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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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送罢戋戋入宫,邱济楚怕沈舟颐又像上次那样发疯,特意赶来安慰。
“如今你为太后左右的太医,若想见她,还是可以入宫的。”
沈舟颐神色如恒,闻邱济楚这画蛇添足的劝慰之语:“我看上去是这般急色之人?”
邱济楚结舌,难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