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76)
那位公公见戋戋到来,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位便是贺小姐吧。”
“恭喜贺小姐,陛下口谕,传你入宫作安乐公主的伴读。”
“请吧。”
戋戋满头雾水,陛下的口谕怎会轻飘飘落在她身上?
她既非王公贵女,也并未在任何地方崭露头角,陛下如何从临稽泱泱众女中找到她的?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其实她若探得内情便会晓得,这旨意非但不轻飘飘,反而沉甸甸——是一位少年将军用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军功换来的。
晋惕别无它求,在圣上面前发下宏愿,只要戋戋。
他用自己的功绩跟圣上交换,求圣上把戋戋唤回到他身边。
皇宫,那是一个沈舟颐绝对进不去的地方。晋惕要在那里排开沈舟颐的干扰,重新开始追求戋戋。
刘公公要人很急,派两名宫娥简单给戋戋换洗一番,便要送她入宫。安乐公主向来是圣上最宠爱的,贺老太君听戋戋竟能有福气给公主当伴读,按捺不住欣喜自豪。
戋戋云里雾里,依旧没搞清圣上为何挑中她侍奉公主。
金丝软轿提前给戋戋准备好,陛下的旨意十万火急,即刻就宣她入宫。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戋戋又好奇又隐隐期盼。无论前方是福是祸,只要能脱离牢笼般的贺家,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三夫人忧虑道:“好事是好事,但舟颐才刚刚出门不久,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不等她夫君回来告知一声,再带她走?”
刘公公哪管这些,风卷残云似地带走了戋戋。
……
沈舟颐傍晚回来,面对人去楼空的桃夭院,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戋戋入宫侍奉公主,最近都不会归家来。”
邱济楚气得骂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陛下这……这……不是明摆着帮晋惕抢人吗?”
“谁敢质疑陛下的旨意。”
目睹全过程的侍女涵秋躲在角落里不说话。
聪慧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晋惕的又一次“明抢”,只不过借陛下和公主的名义。
人人都不由得心疼可怜起沈舟颐来,他犯什么错,才出门几个时辰,回来老婆就莫名其妙地没了。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些表达和语序
第46章 豺狼
这种情况下, 沈舟颐的脸色不可能好看。主要是提前半点预兆都没有,甚至连戋戋本人都始料未及,但凡稍微露出一丁点马脚, 晋惕都绝对接不走戋戋。
沈舟颐指骨隐隐泛白, 他很沉静, 越是沉静,越像在酝酿着一番疾风骤雨。可对方的靠山是圣上,九五之尊的万岁爷,碾死万物都如蝼蚁, 他又能怎么样呢?
邱济楚怕沈舟颐一时冲动因为戋戋做傻事,毕竟戋戋上次私逃时他那副疯癫样儿有目共睹,忙不迭地规劝。
“也不一定是晋惕搞的鬼, 戋戋能进宫侍奉公主, 那是多少大家千金都盼不来的好事, 没准过两日戋戋就回来。”
这种话犹如隔靴搔痒, 屁用没有,假得很。
羊入虎口, 还能回来么?
贺老太君心虚,也随之附和道:“今天晚上叫月姬服侍舟颐尽心些!主母不在,她也该学会好好侍奉夫君。”
邱济楚恍然:“是,对哦, 你还有月姬呢, 那也是个温婉的好姑娘, 我看也不比戋戋差。”
众人喋喋不休, 沈舟颐烦躁不堪, 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多谈无益, 沈舟颐回到桃夭院他和戋戋的卧房中。
真可笑, 几个时辰前她还栩栩如生地躲在床帐后,泪眼委屈唤他一声“哥哥”……几个时辰后,人就蒸发。宫里的阉狗要接人也真会挑时候,他就不该出那趟出门,是吧?
沈舟颐怀疑自己的眼睛,更怀疑自己的神志状态。
他是神志不清吗,还是在做梦?
他难以相信戋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变戏法似地飞了。
沈舟颐独自坐在他们的床榻上,默然无语。上次她私逃时,他也是这般独守空房,如今重蹈覆辙。
渐渐的,他那无奈而烦躁的神色变冷,真是该死,该死。
他本来不想进宫,但现在来看,不进宫是不行了。
左右逡巡半晌,终究修书一封,告诉大皇子他答应入宫为太医了。
都是为戋戋妥协的。
月姬听说戋戋被宫里的人接走,喜出望外,满心期待地等沈舟颐晚上去她房里。府中又没其他姨娘,这下沈舟颐没别的选择了吧。算起来今夜应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月姬特意准备了红蜡和暖酒等物,准备好好和沈舟颐温存一番。然等到红烛燃尽了,花谢了,也不见沈舟颐的踪影。
他独自睡的桃夭院,搂的是戋戋用过的被子。
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头,月姬险些气得呕出来。
她真有那么不堪么?她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女人,会哭会笑,自认长得也颇具姿色,竟连贺戋戋的被子都不如?沈舟颐不喜欢她,当初又为何纳她为妾?
晋惕一个人的胜利,弄得贺家两个人都在伤心。
·
戋戋被接到皇宫后,内务局的王公公安排她住在秋菊小院——偏僻幽静的角落宫殿。
她既非后宫嫔妃,又不属公主、郡主之流,能留在皇宫单独享有寝殿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当然,这一切都是看在晋惕的面子上,晋惕求的。
给安乐公主侍读只是个幌子,安乐公主最不爱读书,且伴读的千金小姐有五六个,哪里需要她。戋戋出身低,家里连七品芝麻官都不是,商户医药之流焉能在皇宫那等地方排得上号。戋戋在秋菊小院呆有两日,连公主的影子都没摸着。
不过她也乐得清闲,安乐公主一辈子都不寻她也无所谓。没有沈舟颐在身边,耳根子清净,空气新鲜,她再也不用偷偷吃那伤身的避子药。
没等到安乐公主,等来了太后。
太后宣她往仁康宫一去,想也对晋惕之事颇有耳闻。以戋戋的身份,自然无法和太后面对面,跪在珠帘后答太后娘娘的问话。太后提点她在宫中要守规矩,贺家的事叫她赶紧清理干净。话里话外,都是把她赏给晋惕的意思。
戋戋方意识到,自己被人拿去交换,才稀里糊涂地进入皇宫。
沈舟颐固然是豺狼,晋惕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两个男人她谁也不想嫁,谁也不想理。给晋惕为妾更是大大地不能,无论陛下还是太后都不能逼她,至不济她还有一死。
戋戋暗暗生出敌意。太后却没把她逼得太紧,点到为止,就放她离开。
出得仁康宫,遥遥见晋惕站在朱墙前等她。
晋惕今日一袭玄色常服,墨发高高竖起,身姿颀长,脱去甲胄的他说不出的英魁、精神。凝睇她时,他眉宇轩昂,连发丝都是胜利的。
戋戋扭头想走,可皇宫岂是她肆意乱走的。
“戋戋!”
晋惕已然追上来,不由分说就拽住她的手。他魁梧有力,禁锢人跟铁箍似的,与沈舟颐那副慢条斯理的温柔样子又全然不同。
“你躲我作甚?”
戋戋脑袋抬也不是低也不是,敛衽给他行礼,“世子爷。”
晋惕显然不太满意这称呼:“世子爷?你就是这么唤我的?”
边疆几个月的历练,非但没磨灭晋惕对戋戋的占有欲,反而他在逆境中磨炼出更强更硬的斗志,不择手段也非要将喜爱的女子纳于掌心不可。
戋戋喉头鲠住,实在没有别的称呼可以给他。他们确实当过你侬我侬的爱侣,但现在她已嫁他已娶,不说萧郎陌路,也差不多了。
仁康宫前非是久谈之地,晋惕拉着她纤弱的手腕,沉沉道:“走,我带你去御花园后面的凉亭。”
晋惕是武将,外男,按理说皇宫他不能乱窜。但特殊情形特殊对待,陛下恩准他暂时入宫追戋戋。
他对她还是熟悉的霸道,步子那么大,戋戋不得不小跑才能勉强维持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