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41)

作者:旅者的斗篷

老太君思来想去,贺敏的伤病虽好,但直接叫沈舟颐与戋戋退婚未免过河拆桥之嫌太重,沈舟颐必然不能答应。唯有先暗度陈仓地敲定戋戋与李家的婚事,待出了热孝期立即叫李大郎下聘,才能杀沈舟颐个措手不及。

行此计之前,贺老太君再三确认李大郎的麻风病,李老爷信誓旦旦说:“好了,真的大好了。其实大郎当初根本没犯过麻风,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贺老太君这才放心,否则宁愿不顾贺敏的婚事,也不能推戋戋入这等火坑。

送贺老太君与戋戋走时,沈舟颐摸住戋戋的手问她:“记得妹妹说此行去两日?”

戋戋水灵的大眼睛眨眨,视线作了回答。

沈舟颐道:“就只是探亲吗?”

戋戋点头,“只是探亲。”

沈舟颐笑若清风:“好,我在家中等着妹妹。有件事情考虑得差不多了,回来的时候看情况要不要把这个惊喜送予妹妹。”

戋戋暗道他能有什么好事情,左不过是逼她成婚之类的,表面好言好语应下。

贺老太君这时催促,戋戋便辞别沈舟颐。

沈舟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凉风中伫立甚久。

王家离贺家的路程不远不近,虽是贺老太君的娘家,但王家现在的掌权人早已更迭,对贺老太君的到来不能说多热情,只是不排斥罢了。

李大郎随父亲李老爷早到王家一步,李大郎见到貌若天仙的戋戋,不禁心旌摇曳,垂着头羞赧着不好说话。

李老爷佯装巧遇,“幺小姐也来啦?这下可热闹了。”

王家大夫人向姑母贺老太君见过礼后,也对戋戋这冰雪可爱的小姑娘爱不释手,私下里问贺老太君什么打算。

贺老太君道:“孙女儿心慕李家大郎,借此机会,想叫两个年轻人多熟悉熟悉。”

王大夫人恍然:“原是如此,真乃上天育成人之美。”

用饭时,王大夫人便若有意若无意地安排戋戋与李大郎坐到一处。戋戋不小心将筷子掉落在地,李大郎忙不迭帮她捡回,弯腰之际碰到了她粉嫩嫩的绣鞋。

李大郎顿时脸红得跟要裂开一般。

戋戋嫣然道:“谢谢大郎。”

李大郎挠头,躲闪连连,像个不会说话的结巴。

借着外出醒酒之际,李大郎满心激动地对父亲讲:“她冲我笑了,冰清玉洁,跟位仙女一样。”

李老爷敲打儿子,“凭地没出息,连顺溜地对人家小姐讲话也不会。”

李大郎又笑又哭,“她是否因为我笨口拙舌,而厌弃我?”

李老爷思忖道:“那倒不会,若非贺小姐有心于你,这次不会跟贺老太君来王家。只是她之前许过人家,还有个表兄。若你真娶她的话,须得确认她是完璧之身才行。想那贺家连庶女都舍不得嫁给你,忽然这般便宜地介绍嫡女给你,实在奇怪,别是烂梨才好。”

李大郎皱眉道:“父亲多虑了。”

李老爷摇头道:“我看她那哥哥不是善茬儿,要想娶到她,咱们须得先下手为强。如今聘礼固然不能送,定亲信物却须得先送到贺家,好叫她那哥哥知晓她被咱们占上了,免得生出翻悔之事。”

用过膳后,大人们各自说话。戋戋与李大郎往后花园转转,一路上见萧条的冬景,枯黄的落叶。李大郎心中紧张不敢说话,都是戋戋在问,他在答。

少女甜美的嗓音悦耳极了,听她说话,李大郎感觉自己吞下润润的水蜜桃。

戋戋与他并肩走着。念起父亲的叮嘱,李大郎小心翼翼道:“若冰妹妹,上次听说你已有了未婚夫,是怎么回事啊?”

戋戋道:“我不是信中和你解释过了吗,祖母认为那桩亲事不合适,已帮我与他退掉了。”

李大郎暗喜。

“那,那……你心里,还有你表兄么?”

戋戋轻轻摇头。

李大郎喜之愈深。

戋戋的柔荑若有若无地靠近李大郎,顷刻就要碰到她的手……却每每又碰不上。这当然是欲擒故纵的花招儿,奈何李大郎初涉情.事,并察觉不出来。

“若我们成婚,我带你去金陵,可好?”

踌躇良久,李大郎鼓起勇气又道。

戋戋含笑避过头去,“我都听我祖母的。”

她自是想去金陵的。与李大郎攀亲,就是冲着这一条。

李老爷与贺老太君远远瞥见两个孩子如此,甚感欣慰。李老爷对贺老太君道:“老太君若也觉得不错,就赶快把他们的婚期定下来吧。”

贺老太君哀叹道:“月前戋戋的父亲刚去了,要等这孩子出孝期才行。”

李老爷道:“这个自然等得,定下大概的日子也好。不若我们先送您家一对凤钗,做定情信物?”

和老太君唯恐节外生枝,连连拒绝。李老爷不知她家情况,以为她还在犹豫观望。

李老爷算算月历,道:“再等四月,她刚好为她爹爹守够半年。”

老太君也觉得这日期合适,双方便就此定下。李老爷问及戋戋那个表兄未婚夫时,贺老太君遮遮掩掩,不敢深说。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撒谎,都是为了戋戋以后的幸福。

……

在王家虽只住短短两日,戋戋与李大郎俨然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李大郎的段位低,戋戋和他在一块时可以完全拿捏他,不用像在沈舟颐面前时那样诚惶诚恐。

现在她择婿不看人品相貌,只看家庭出身合不合适。其实这不是择婿,只是挑个人利用罢了。

奔波之后回到贺家,贺老太君面露喜色。

沈舟颐问贺老太君喜从何来,被戋戋打岔过去了。她隐藏情绪的本事比贺老太君好些,在沈舟颐面前跟没事人似的。贺老太君见她如此,便也收敛喜色。

“侄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

老太君随意找些借口糊弄。

沈舟颐出乎意料地没有深问,单纯就相信了。

戋戋与贺老太君都知道事以秘成,在最后的迎亲之前,此事能瞒沈舟颐多久是多久。只消得时机一到,叫李家来贺家下聘即可。

此番戋戋以为天衣无缝,然天有不测风云,那日戋戋与姊妹正高高兴兴在外登山赏雪景,府中小厮忽火急火燎地找到她,禀告道:“小姐快回去看看吧,家里被人送了礼,说是给您的。”

戋戋脑袋嗡地一声,哪来的什么礼呢?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见正厅的檀木桌上正摆着一双凤钗,是李家送来的。

她暗暗祈祷沈舟颐不在家,可沈舟颐不但在,而且正坐在那双银光闪闪的钗旁,幽幽瞥向她。

老太君也在,如吃了死苍蝇。

戋戋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心跳都快吓出来了。

她故作镇定,缓缓踱步过去,挤出笑:“这是怎么啦?”

沈舟颐也对她清风似一笑。

“给你的定情信物呀。”

戋戋的脑袋继续升温,神经烧得滚烫。

如今她定了两门婚,一面与李家周旋,一面履薄冰地应付沈舟颐。

她佯作不知地拿起凤钗,“定情信物?什么定情信物……哥哥送的吗?”

沈舟颐摇摇头。

“李家送的。”

他温柔地开口,温柔得比杀人还可怕。

贺老太君看不下去了,抬起拐杖愤然离去。

原是李家那两个蠢货担心戋戋会飞掉,便自作聪明,未经贺老太君同意就送了双凤钗过来做定情信物。刚好被沈舟颐接住。

贺老太君一走,气氛俨然更阴沉。戋戋手指不知名地颤抖,如果可以,她也想跑。

晚了,沈舟颐都已经看到了。即便把那愚蠢的李家父子骂上千遍万遍,也无济于事。

她扇形的长睫毫无章法地乱眨着,怔怔放下凤钗,尝试挽回:“既然不是舟颐哥哥送的……那我不能要。”

沈舟颐云淡风轻,“别呀,人家特意说花重金打造,酬谢那日在王家贺小姐的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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