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118)
继续在书架上翻找,她心思恍恍惚惚,梦魇般浮现女将军鲜衣怒马、杀人如麻的场景。
沈迦玉,那是她前世名字么?
她记忆完全沦丧。
阵脚被打乱,她艰难集中精力。
观手底一张药方赫然写有贺大爷三字,便顺手牵羊揣入袖中,也遑论那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恰在此时沈舟颐推门而入,戋戋激灵灵,身子向后仰倒,差点把架子上一只药罐撞下来。
沈舟颐堪堪扶住她,又托住药罐子,微嗔道:“做什么呢,如此冒冒失失。”
戋戋一动不动怔怔盯着沈舟颐,冰冷的双手失去知觉。
面前沈舟颐,跟画作中了慧长得一模一样。
可今生他再无了慧那般愚慈,幽黑眼睛似慑人魂魄的无底洞,一次次出手,一次次将即将脱笼飞逃的她打回深渊……
沈舟颐再次问:“你怎么了?”
忽瞥见她手边凌乱的画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标注:①但愿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摘自俗语,作者佚名
②苟有勤,何必三更灯火五更鸡;最无益,莫过一日曝十日寒改自明代学者胡居仁自勉联
第74章 笼鸟
他无所适从地抿了下唇, 俯身将那些画捡起来。
端详半晌,沉沉问:“你想起什么了?”
戋戋怔怔摇头。
没有,没有。
她生怕他再动怒, 用什么卑鄙的手段报复她。
沈舟颐信手将画作折叠, 放到柜匣最顶端。戋戋身形矮小, 那种高度除非垫椅子,否则是远远够不着的。
他认认真真道:“戋戋呀,我们既然决定重新开始,前尘往事就让它过去罢。我们不销毁它, 也不再回顾它,只把它当作回忆尘封起来,你觉得如何?”
戋戋脊背靠在坚硬的檀木柜子上, 被沈舟颐圈在狭窄角落, 四目相对。
他话虽说得释然, 眸底泛起的悲凉却一层溢过一层。前世到底给他带来过多大的伤害?
……戋戋不敢问。
她敷衍道:“嗯。”
沈舟颐贴贴她额头, 夸她真乖。大白天的,他手竟探入她衣裙, 凹凸的骨节摩挲她脊背开开合合的蝴蝶骨,激起戋戋阵阵寒栗。
“哥哥~”
她嘤唔一声。
戋戋从书架偷来的药方还临时藏在袖子中,此刻做贼心虚,精神紧绷到极点。只消沈舟颐往她衣袖中摸摸, 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沈舟颐在她耳畔倾洒热气:“乱叫什么, 酥得人发麻。”
说罢动作已经加快几分。
戋戋一急, 为引开他注意, 从桌上乱摸本医书:“方才戋戋独自读书, 有数处疑窦, 还没来得及请教哥哥。”
沈舟颐皱皱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往日一谈医书你便堵住双耳,今日是哪门子兴致。”
戋戋知道他是医痴,唯有医书才能打消他此刻对她的绮念。
“哥哥把我带到永仁堂,恍然让我觉得我好像是这里老板娘。”
翻开几页医书,指出一株花草询问他药性——其实她自己都没看过。
这种小问题自然难不倒沈舟颐,他饶有兴致夸奖她:“你本来就是这儿的老板娘,多学些常识极好的。”
随即口若悬河。
戋戋倍感煎熬,晕晕欲睡,还得装出兴致盎然。暗地里,将方才偷来的药方往衣袖深处塞了塞。
沈舟颐可谓倾囊相授,戋戋仅仅一个小问题,引得他足足阐述半个时辰。
讲到最后他把自己讲得都有点兴.奋,亲吻她花瓣似的柔嫩嘴唇:“戋戋,你能对我的事业感兴趣,可知我有多高兴?”
本朝行医并非什么光彩职业,许多郎中地位甚至还弗如浑身铜臭味的商人。贺老太君从前回绝沈舟颐求亲,很大一部分原因他是大夫。
当世女子最理想的佳婿,首选勋爵豪贵,二则书香门第。
而此刻戋戋既能爱他足下坚守的土地,想必也是爱他的。
沈舟颐感觉他们感情融洽了许多,戋戋对他坚冰般的态度,正春风吹冻土般一点点融化。
以往皆是他一厢情愿,直到此刻他方尝到闺房恩爱的滋味。
他想他要弃做太医,还和前世似的在山中开间医馆,和戋戋两人长相厮守,共挽鹿车,那样日子简直过得堪比神仙。
他不自觉露出微笑。
当下拍拍戋戋蓬松小脑袋:“好好看,难懂地方再问我。”
戋戋正苦恼地面对医书。
仰起头来,挤出一个灿烂笑脸。
“夫君不在这儿陪我看书么?”
沈舟颐脖颈骤僵,怦然道:“你唤我什么?”
戋戋涩然垂眸,乱翻着医书,却守口如瓶不再重复。沈舟颐本欲往前堂算账,乍然被她如此甜美的呢喃搅得意乱情迷,哪还有闲心算什么账。食指轻轻托起她下巴,杂糅某种强烈的情愫:“怎么感觉,今日.你蓄意勾引我?”
戋戋狡黠道:“我没有。我唤的是夫君,又没唤你。”
沈舟颐:“除了我,谁还是你夫君?”
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气人,自得好好挨他惩罚。方才被她打岔过去的绮念重新潮涌心头,沈舟颐倏然打横抱起戋戋。
戋戋大惊:“我还没看完书……”
他淡淡笑道:“你趴着就行,也不妨碍你看书。”
“那你还没灌药。”
他笑意更浓:“大白天的就吃药,成何体统。”
戋戋迷惑,沈舟颐明明答应她暂时避子的。好在她方才已将偷来的药方藏掖到衣袖深处,任沈舟颐如何折腾,她也不至于露馅。
片刻间,他将她裙衫褪个七七.八八,却纹丝未解自己衣衫。戋戋这才明白,白日里时间紧他没打算大动干戈,用用手罢了。
戋戋顿时五味杂陈,桃花似的面色涌起潮红。沈舟颐缺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啊?
虽说要忍辱负重,但她这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沈舟颐的手确实生得极漂亮,那几近骨白的冷色骨节,淡淡凹凸的阴影,像刚从雪水里捞出来的。他食指比中指要长,长得过分,以至于戋戋一听他用手就瑟瑟发抖。
她深深后悔方才招惹于他,明明他都准备要走了。这下可倒好,她自己把瘟神引过来……戋戋颤颤抱着锦被后退:“哥哥欺负我!你别过来。”
沈舟颐怃然:“夫君怎地又变成哥哥了?”
“现在知道害怕,为时已晚。”
俯身下去,终是一番放浪。
……
柔羌阿骨木王子听说晋惕找到了戋戋的下落,也很想见戋戋面,因而这两天一直尾随晋惕。
他暗中和晋惕在勾栏外蹲守,徒费四五日,全无所获。王子暗骂晋惕只是个有勇无谋的武夫,靠她找到戋戋简直痴人说梦。
柔羌既无法名正言顺与南朝开战,只好思忖些鬼蜮伎俩,试图损毁南朝根基。
阿玛从北地柔羌回来,带来国中长老的图谋:“献给南朝皇帝一宝匣,皇帝定然亲自察看;在宝匣中暗藏修罗业火,皇帝定然被烧得面目全非。到时候南朝群龙无首,柔羌大举攻城,直捣黄龙。”
王子认为此计过于草率,且遑论递给皇帝的御用之物需经过层层筛选考察,刺杀皇帝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退一步讲,就算刺杀成功,南朝皇帝被宝匣里的业火烧死了,他们又岂能全身而退?莫忘记他们现在可是身处旁人屋檐下。
阿玛道:“王子莫急,长老们只是初步这样打算,也没想真动手。”
王子道:“南朝皇帝多疑,若要实行此计,也须趁其不备。乍然奉上个宝匣,恐怕都到不了皇帝手中。”
北地地处苦寒,盛产奇石贵玉。王子和阿玛计划先在南朝民间投入些正常的玩具玉匣,开开合合,内嵌叮咚作响音乐,和西洋人的八音盒类似,入乡随俗取名为“聚宝盆”。
待这种小玩意在帝都成为一种风尚后,再将真正装有修罗业火机关的玉匣献与皇帝,到时皇帝卸下戒心,成功几率必定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