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112)

作者:旅者的斗篷

戋戋整理着桌上乱成一团的胭脂:“再鄙夷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哥哥弄到这儿来了么。”

沈舟颐口气微重:“叫你莫要与外人讲话,你都当耳边风了?”

戋戋板着脸,嘴巴张了张,虽然没出声,但从口型可以看出她说的是:确实。

沈舟颐欺身过来啵她的嘴,吻掉她唇上洇红的胭脂。

“过河拆桥是吧,昨日你怎么小意温柔求我的,都忘记啦?凭你这副态度,信不信我重新把你关回去?”

戋戋眼珠恨然颤着。

转念一想自己服食过他的毒.药,命捏在他掌中,顿感生活了无味道,便硬着骨头道:“随便你。”

沈舟颐:“行啊。”

然而他并没找链子再拴她,俯身含住她的樱桃小唇,在她脸颊脖颈处乱啄。修长而有棱角的手臂越过她身前,将她由内而外死死扣住。

戋戋白皙的小脸渐渐被他弄得泛起潮红,发出的痛呼很轻。

其实哪里需要什么额外的链条呢,他自己本身就是枷锁,比什么金属质感的东西对她的约束力都更坚固。既把她捧入云巅,又摔她进地狱。

戋戋的妆容惨被亲花。

她今日本着鹅黄色的长裙,配合鬓角的一朵九瓣掐丝花,明艳不可方物。

沈舟颐忽然有种嫉妒难受的情绪,把戋戋这颗明珠放在秦楼楚馆供许多人瞻仰实在膈应,这颗明珠属于他的,他只想将她私藏,便是别的人哪怕别的女人多看戋戋一眼,他都生妒。

戋戋雪腮鼓起来,嘴里嘟囔着放开我,实际上哪能得脱呢。

抗拒的手臂慢慢变顺从,原来只是他主导去吻她,现在她也学会享受其中,回应着他。双方互相攻城略地,春日幽静,唯余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第70章 笼鸟

时光荏苒转眼来到五月末, 晋惕在母亲魏王妃的安排下,与李太傅的嫡长女相亲,双方约定晚上在魏王府的风来水榭办场小宴, 叫晋惕与李小姐先熟悉熟悉。

晋惕虽身份高贵, 毕竟二娶之身, 李太傅其实有点抵触把自己宝贝嫡长女嫁与晋惕。这桩亲能否促成,还得看小宴上晋惕的表现。

晋惕对相亲之事持消极态度,他心里一直呈着戋戋,如何能接受其他女人。之所以答应相亲, 不过为了安抚母亲魏王妃的心。

他暗暗派线人在九州四海广撒网,寻戋戋下落,西至伊犁南至崖州, 北至柔羌、肃州, 西寻至海中诸岛, 连传说中的蓬莱秘境都涉足, 就是茫茫不见佳人踪影。

戋戋啊,四个月了, 你到底在哪里?

晋惕也曾到贺宅观察过两次,贺老太君新收个孙女,一家子其乐融融,浑然把戋戋抛之脑后。

沈舟颐有时伴在老太君身边尽孝, 有时在永仁堂坐庄, 有时出入烟花柳巷玩乐, 平平常常, 日子漫若流水。

晋惕怅叹, 这个世界上还惦记戋戋的, 终究唯他一人而已。

暮霭时分王府热热闹闹, 李太傅父女俩大驾光临,魏王妃招呼客人在风来水榭落座。另请一些歌舞戏子鼓瑟吹笙,为小宴增添雅兴。

晋惕于李小姐含情脉脉的目光熟视无睹,百无聊赖坐于席间,观赏那些歌舞戏子寻欢作乐。

歌女面若桃瓣,额心点胭脂,竟颇具几分当年戋戋的风华。晋惕的剑眉星目倏然一蹙,打断歌舞,唤歌女过来。

歌女胆怯畏缩,自称李青娘。

此青娘,正是在秦楼楚馆中为戋戋送膳的青娘。

李青娘本姿色平平,微有些凸嘴,经戋戋巧手为她改造一番,俨然脱胎换骨,琼姿花貌。

然此时晋惕唤她并非因为容貌,李青娘画的是桃花妆……桃花妆,晋惕怎能淡忘!当年他和戋戋度过的最美好时光,缠吻戋戋甜甜的唇角时,她脸上永远是这样明艳灿烂的桃花妆,阳光下最绚丽的一抹春色。

忆及往事,晋惕心头栗栗含酸。

他问李青娘:“哪里人?”

李青娘受宠若惊,规规矩矩报出自己的出身。

来府上唱戏的自然非是什么贵女名媛,非独花楼勾栏女,便是瘦马卖唱姬。晋惕对李青娘的出身毫无意外,意外的是,为何戋戋的独门妆容会出现在一个陌生歌女脸上?

戋戋的桃花妆喜在眉心点六瓣红,四大二小,连手法都一模一样,万万不能如此碰巧。

晋惕:“你这脸,怎么回事?”

李青娘哪敢在大人物面前扯谎,实话实说。晋惕燃起好奇,顿时便想往勾栏去看看。

太傅见晋惕竟弃自己女儿不理,去调戏一个歌女,认定奇耻大辱,拍案欲去。

魏王妃斥道:“子楚,胡闹!”将唱戏伶人统统驱逐出去。

晋惕无法,任心里再火急火燎,也得先坐下陪完这场宴。

人虽在饭局上,心思早已飘忽天外。

他一会儿幻想那歌女目睹过贺家小姐的风采,所以东施效颦,偷学了戋戋的妆容;一会儿又幻想戋戋或许已经回到临稽,开馆授徒,所以歌女会画六瓣桃花……无论怎么样,他必得往秦楼楚馆走一趟,探明究竟才好。

李青娘这帮伶人被魏王妃赶出去,塞了很多银钱打发。回到花楼后,姑娘们都知道青娘碰见了大主顾,叽叽喳喳聚在一团,满满羡慕嫉妒的目光。

李青娘心脏怦怦直跳,抚摸自己脸颊滚烫,心想此番能和世子爷说上话,都托桃花妆的福。

她芳心窃喜,顾不得卸妆梳洗就蹬蹬往后院木质小阁楼中奔去,一边跑一边喊:“姚小姐!姚小姐!你真神了。”

戋戋尚不明情状。

晋惕啊,魏王的世子,英武丰神世子爷晋惕。李青娘怕戋戋不明白,连连炫耀三遍:世子爷居然和她说话了!

戋戋眼角堆笑,笑得十分勉强。

“嗯,恭喜。”

李青娘要和戋戋义结金兰,以后日日都要戋戋为自己化妆。

此时小丫鬟气喘吁吁跑来,说魏王世子竟亲临,指名道姓要见李青娘。

李青娘倒抽口冷气,欢喜差点没晕过去。

·

晋惕双腿交叠,大咧咧等在花楼的大堂中。

他这种身份的人,名声如阳春白雪,素常都是远离秦楼楚馆这种肮脏地方的。此番驾临,鸨母亦格外震惊,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李青娘娇滴滴伴客,嗓音可比春水还软。晋惕忽略娇儿,只催促询问桃花妆的根源,欲见见为李青娘化妆的那位姑娘。

鸨母和青娘都支支吾吾,鸨母谄笑道:“得罪世子爷,那位姑娘已自梳,终身不嫁的。”

晋惕语塞,吃个软钉子。

既是自梳,强迫人家见面倒是失礼。

在场许多姑娘都心照不宣,那位姚小姐容颜养得好,被沈公子包在这里,不用服侍其他男人,好生逼人艳羡,如今世子爷居然也亲自来问她名讳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家是沈公子的新妇,鸨母没权利为她和世子牵线搭桥,否则不单花楼的生意没法做,两虎相争一祸水,还要惹出大乱子。

“青娘也是聪明伶俐的!”

鸨母极力举荐李青娘招待晋惕。

晋惕未达所愿,似患离魂症,往花楼四处张望。

仿佛心灵感应,身处后院的戋戋亦感到痛苦。

晋惕就在此处,离她咫尺之距。

只要她有勇气迈出去,哪怕有人拦她,她大声呼救传入晋惕耳中,晋惕一定救她出囹圄,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是她离逃生最近的一次。

她难以抗拒这馋人的诱惑,绣鞋缓缓从门槛迈出,往灯火明光的前堂走去。

一个地府的游魂,重返人间……

阁楼传来袅袅仙乐,李青娘在奏古琴。古琴声声入耳,戋戋恍恍惚惚,犹如踩在棉絮上。

刹时间她脑海闪过许多念头,晋惕,自由,重新为人的尊严,沈舟颐,毒药,晋惕能救她吗?

任何顾虑都不及她强烈渴望逃离沈舟颐的念头。

她要走,走,抓住所有机会,她不要像狗似的被锁链拴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她也是人呐,堂堂正正的人,她有权利生活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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