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11)

作者:旅者的斗篷

饶是杨钢这铁骨铮铮的硬汉,亦灰头土脸,脸上有零星泪水,“有人存心想要公子的命!”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绵羊

贺老太君这一惊非小,险些晕厥过去。戋戋搀着祖母,见沈舟颐伤成这样,亦暗暗咋舌。

贺二爷手忙脚乱地将沈舟颐扶进内室,欲为他请郎中医治。然伤者却疲惫地摆摆手,示意不必。原本论起行医用药来,沈舟颐自己便是临稽城数一数二的行家,与其叫那些庸医迁延病势,不如自行医治。

他低声念了几味药,都是止血护气的,贺二爷听罢立即去准备。邱济楚拿来银针和药酒等物,帮他施针。

邱济楚只是卖药材的商人,于接骨一道并不熟悉,甚至连穴位都不大能认清,还得靠病人指导着下针。

当下欲剪开沈舟颐血污的衣襟,却被沈舟颐轻轻制止了……原来贺老太君、若雪、戋戋等府上女眷俱在,沈舟颐如何能众目睽睽地袒露肌肤。

戋戋会意,借口将贺老太君等人暂时请出去了。她心下戚戚然,也盼着邱济楚能把沈舟颐救回来。

杨钢也受轻伤,长剑丢在旁边,两个侍女正给他上药。

贺老太君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何人这般欺辱我贺家?明日老身便去临稽府报官,还没王法了不成?”

杨钢道,“八成是魏王府的人。”

贺老太君骇然,“魏……魏王府?贺家并未得罪过魏王府,何以至此?”

杨钢皱眉摇头,定定盯向老太君身后的戋戋,神色怪异,似看什么红颜祸水一般。

戋戋被他盯得浑身发虚,今日之祸莫不是因为自己?那日晋惕欲带走她时,沈舟颐曾出言阻拦。以晋惕的权势和手段,沈舟颐被寻仇报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下难堪已极,又兼愧疚,垂下头来贝齿紧咬,不敢面对杨钢。

“那些人对公子说‘这只是个警告’。警告什么?自是为着您的宝贝孙女。”

戋戋听此嘲讽之言,眸中沁着泪花,又气又怒。若晋惕此时就在面前,她真想给他两耳光,问他这么做有何意义。

贺老太君见不得旁人谴责自己孙女,便道:“胡说,你们许是生意上得罪其他人了,也未可知。人家堂堂魏世子,怎会行如此伎俩寻仇报复。”

杨钢冷笑道:“那敢情好,就祝您孙女早日嫁入魏王府,百年好合。我家公子的一番好心,全被狗吃了。”

老太君顿时愠怒,她在家中那是老佛爷般的存在,怎容低贱的侍卫诋毁。

“放肆,你是什么人,敢如此对老身说话?”

杨钢常年在江湖行走,本是莽夫一个,骨头比铁石还硬。眼见话不投机,鼻子哼了声,一瘸一拐地离去。

贺老太君怒气更盛,要遣人将其拦住。

戋戋连忙劝道:“祖母,算了。”

此事因她而起,本就是她连累了沈舟颐,怎能再和他的下属起争执。

贺老太君也憋着闷气,听杨钢方才的意思,似是魏世子怪罪沈舟颐与戋戋走得太近,故而才给点教训敲打沈舟颐。

伤人者既是魏王府,明日贺家也不用去临稽府报官了。以晋家今时今日的爵位,怕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别说打折沈舟颐一条臂膀,便是将他直接屠掉杀掉,也无人敢过问一句。

贺老太君怜悯地望向戋戋,戋戋擦去眼角零星的泪花,沉默片刻,眸色渐渐坚定,道:“明日我去魏王府找晋惕。”

贺老太君道,“胡言,你一个姑娘家,怎能抛头露面。况且你还指望着嫁入魏王府呢,要去也得是你父亲登门赔罪。想晋家那种有名望的侯爵之府,不会抓着理不放的。”

戋戋苦笑,“事情到这般田地,祖母以为我还能嫁入晋家么?”

贺老太君却认为晋惕派人殴辱沈舟颐,都是因为在意戋戋之故。若此时把话挑明,清清楚楚告诉世子戋戋只对他一心一意,对其他男人并无非分之想,没准晋惕头脑一热真迎娶戋戋当正室呢。待孙女成为魏王府长媳,平步青云,看谁还敢轻蔑贺家。

“此事自有祖母为你谋划,你不用担忧。”

祖孙二人又磋磨良久,才见邱济楚从内室中出来。他脸上并无过多悲伤之色,想来沈舟颐性命无虞。

老太君至此方放下心来,紧绷的精神一松,便困倦得再也撑不住。

戋戋欲陪老太君同回寿安堂,邱济楚却拦住她,哑声在她耳边道,“我方知道他是为你回绝了魏王府给的金银贿赂,才遭此骨裂之祸。你就这般走了,不去看看他么?”

戋戋心下愧疚,默然点点头,请贺老太君先回房安眠,自己随后就来。

贺老太君也觉对不起沈舟颐,叮嘱戋戋深夜里莫要和陌生男子独处太久,免得生出什么闲话。

戋戋缓缓推开内室之门,闻见一股浅淡的血腥味。窗子半开半遮,清凉的夜风洒进来,沈舟颐正靠在檀木床头边阖着眼睛,肤色被月光映衬得很白很白,双唇也色淡如水,甚为虚弱。

闻她进来,他微有讶然,“戋戋妹妹还没去休息么?”

戋戋嗯声,脚步沉沉朝他走去。她掀开衣裙轻轻跪坐在他床下的软垫上,目光恰好与侧卧的他持平,“对不住舟颐哥哥,是我害你受苦了。”

半只小蜡,一灯如豆。沈舟颐眸中微光明灭,温柔道:“没事,与你无尤。”

“其实……”

戋戋想起方才邱济楚的话,粲齿竭力挤出一个笑来,“哥哥何必那么傻,和魏王府过不去?魏王府若真给你金银,收下便是。左右祖母也希望我嫁入晋家,我早晚是晋家的人呢。”

其实她将来做不做晋家妇实尚未可知,这么说不过是欢脱氛围罢了。她原指望着沈舟颐能被她逗笑,可他气息冰冷,柔腻的指尖只缓缓搭在她双唇上,叫她莫要再说下去。他问,“是老太君想让妹妹嫁入晋家,还是妹妹自己想嫁入晋家呢?”

戋戋一怔,忌惮着他手臂有伤,便没乱动。她咽咽喉咙,不知怎地对他讲了句实话,“是祖母想的,我自己却也想。但若魏王府如此欺辱哥哥,我定不可能委曲求全的。”

沈舟颐莞尔,“别。妹妹怎可因我耽误终身大事?”

戋戋见他并无怃然之意,便也和气地笑笑。她情不自禁摸摸自己被他滑过的双唇,麻麻-酥酥的,似有种别样的感觉。她没太多接触过男人,即便从前和晋惕在一块时,也没逾越那最后的防线,此时心神却有些乱。

她不过盈盈十七,许多道理尚不明白,也不晓得单纯以兄妹的角度来看,沈舟颐摸她的唇是否过于亲密?他从前向她求过亲,或许曾经钟情于她。

戋戋斟酌着措辞,悄声问他,“舟颐哥哥前几日说会在娘家永远庇护我,给我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但我若执意嫁给晋惕的话,哥哥说的还算数吗?”

她似在不断提醒他,她会嫁给别人。

沈舟颐长眸狭了狭,诸般情绪藏匿于夜色中,叫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半晌,他还是善解人意地道,“当然算数。妹妹不用想太多,近来你时常做噩梦,便是忧思过度所致。”

戋戋大疑,“你怎知我近来做噩梦?”

“见你目下微有乌青,白日魂不守舍,便知是夜有所思的缘故。若要择婿,也须得选个不令妹妹恐惧的,否则我如何放心地把妹妹送出嫁?”

戋戋吁叹了声,差点忘记沈词安便是医者,这种事一看便知,倒瞒不过他。她并不想把自己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告知他人,便岔开话头道:“是,祖母自会帮我选最合适的人。今日天色已晚,戋戋不便再过多打扰哥哥,这便回去了。”

沈舟颐朝她颔首,身子尚还虚弱,无法起身相送。戋戋帮他枕好枕头,吹灭蜡烛,才提灯离去。临别时两人互道好梦,虽然折腾一宿天都快亮了。

清霜在外等候着戋戋,护送戋戋一道回桃夭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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