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62)
是个——
保护的姿态?!
华阳郡夫人挑了挑眉。
宁嘉长公主脸色又是微微一变。
这回沈阅可以十分笃定——
她之前的感觉没错, 宁嘉长公主对此人竟是十分忌惮的。
但是事关自己的宝贝女儿, 文鸢也就嫁这么一次人, 她不想让任何人来破坏, 所以她并未退却,稍稍正色下来道:“新人上妆很需要时间, 再磨蹭就该误了接亲的吉时了, 您……夫人的心意我替文鸢收下,改日得了机会再叫她当面回礼谢您吧。”
华阳郡夫人勾着唇,神色俾睨。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僵持。
这回不仅仅是沈阅, 几乎在场的一众小姑娘也都隐隐的察觉了气氛不对。
这位华阳郡夫人……
别不是来者不善吧?
可是, 在场的众人就几乎没有听说过她的, 也想不通哪怕她有诰命在身, 又哪儿来的底气和胆量这样忤逆顶撞当朝长公主。
眼见着场面僵持不下,坐在梳妆台前的文鸢都差点忍不住要站起来。
喜娘将她强行按坐回去。
华阳郡夫人这才像是觉得无趣一般终于妥协, 脸上重新挂上张扬的笑。
“说的也是, 今儿个这里一群小姑娘, 咱们站在这里倒是显得格格不入了。”她视线随意扫视过在场众人,目光终于又落回宁嘉长公主脸上,“咱们还是自己去单独叙叙旧吧。”
宁嘉长公主在袖子底下一直紧紧捏着的手指终于松了松,亲自陪着她往外走。
临了不放心,又给陈嬷嬷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留下照顾着文鸢郡主这边。
本来这位就是长公主府的客人,沈阅等人都只是冷眼旁观看了会儿热闹,见她要走,就也不再去管她。
姑娘们三三两两说着话,眼见又要重新热闹起来……
华阳郡夫人朝门口走了两步,又突然顿住。
宁嘉长公主面色登时又是一冷,如临大敌般再度警惕起来。
可这回对方却望定了沈阅,突然发问:“你是闻氏的那个女儿?”
语气倒是散漫,像是临时起意,随口一问。
但此言一出,一屋子人的视线又齐刷刷聚焦在了沈阅面上。
沈阅一愣,更是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盯上了她来。
而且她父母早逝,自小养在闻太师夫妇身边,她虽是姓沈,可一般人都会将她看做闻家的人,提起她多是称呼闻家的姑娘。
这位华阳郡夫人骤然提起她母亲,她一时还差点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飞快的收摄心神。
因着宁嘉长公主对此人都格外宽容客气,她也尽量不造次,站出来一步,屈膝福了一礼:“是。”
可是她并不清楚此人的底细,暂时敌友莫辨,谨慎起见,索性就一个字也不额外多说了。
华阳郡夫人面上依旧挂着大大的笑容,公然打量她。
她眼尾刻意上挑,人虽然笑着,这表情却透着颇多的倨傲与讥诮。
其实——
哪怕是冲着一个小辈,也十分不礼貌。
宁嘉长公主自然也察觉到了,似是不解,面上茫然了一瞬,与陈嬷嬷私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方也是神色迷茫的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围,但大概是心有余悸,最后愣是嘴唇蠕动了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
华阳郡夫人却旁若无人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阅许久。
沈阅从小到大见过的贵妇人不少,可但凡是稍有些身份的长辈,都不会用这样赤、裸、裸,仿佛人牙子挑选货物一般的眼神这样看她。
对方这态度和目光都弄得她极不舒服。
好在宁嘉长公主最终还是出面打了岔,叫住对方道:“咱们在这里倒是叫孩子们都局促拘谨了,女孩子们胆子小,咱们还是去厅上吃茶吧。”
华阳郡夫人闻言,这才终于将视线从沈阅脸上收回。
她再次与宁嘉长公主对视。
沈阅又一次敏锐的注意到——
宁嘉长公主面对她时很有些谨小慎微的隐忍,两人目光相撞时还下意识闪躲了一瞬,显得很不正常。
但是她身居高位多年的教养使然,明面上其实还是掩饰的很好的。
至少——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她的紧张和局促。
“好。”华阳郡夫人最终还是给了她这个面子,由她亲自陪着,施施然朝屋外走。
沈阅从容的侧身让旁边让了让。
却不想,对方在与她错身而过时居然还是不依不饶,又一次侧目看她,并且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剜了她一眼,状似随意的道了句:“跟你母亲生得很像。”
她明明从出现开始,就一直都在笑,可就是最后这一眼的目光里,却叫沈阅感觉到了刀子般冷厉的锋芒。
这个人的傲慢以及对她的深深恶意……
几乎掩饰不住的要当场溢出来。
明明是初见。
明明在这期间她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做,什么出格的话也没说。
对方刻意提起她母亲……
沈阅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
难道——
是她母亲的旧识?
并且,还是宿敌?!
沈阅从小到大家里人都说是她外祖父爱女心切,受不得她母亲早早过世的事实,所以家里也有禁忌,都很少提及同她母亲有关的事。
她又自幼丧母,对母亲没有任何的印象,更谈不上想念,知道外公伤心,也就懂事的从来不问。
是以,这会儿她反而也是一头雾水。
要说她母亲生前有哪些朋友,她可能还能勉强列举一二,但要问有什么彼此交恶之人……
她则是完全两眼一抹黑的。
这会儿还有好几个姑娘都眼巴巴的盯着她,约莫还想听她说出点什么隐情和故事来,但见她也是一脸无知般的茫然神色,大家又齐齐将视线转向了文鸢郡主。
李少婉是个直爽性子,直接发问:“郡主,刚刚这位华阳郡夫人是什么人啊?与你家也有姻亲吗?”
文鸢郡主也是一脸懵,摇头:“我不知道啊,以前没听我母亲提过,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到她。”
说着,突然想起了陈嬷嬷还在,立刻转头看过去。
陈嬷嬷其实在发现这屋子里风向不对时就已经想溜了,到底晚了一步。
这会儿一屋子的姑娘都带着满脸求知欲齐齐盯着她,她这才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含糊其辞道:“她……也算是皇族宗室传承吧,就……开国□□皇帝的唯一胞姐,那一脉留存至今就只剩一个女孩儿,所以当年她成婚时先帝赐了个诰命的虚名。”
大越的皇位传到今上手里已经是第六代,若是开国皇帝胞姐那一脉的传承……
本来就是女子外嫁,要冠以夫姓,后面再延绵几代下来,虽然追溯本源,的确算是沾着皇亲,那也是很边缘的人物了。
小姑娘们就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得了个解释就都不再去管她。
倒是有直肠子的立刻暗暗嘀咕了句:“一个离着皇位十万八千里的外姓,瞧把她猖狂的……”
主要是,对方当着宁嘉长公主的面毫不收敛,这一点叫所有人都看不过去。
沈阅这几个本身就格外聪明伶俐些的,自然心里也都各自存疑。
只是祸从口出,大家默契的谁也不再多说罢了。
当然这个小插曲也并未影响她们太多,之后大家依旧围着文鸢郡主起哄,活络气氛。
一群小姑娘,最爱的自然是衣裳首饰,胭脂水粉这些,后来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一屋子十几个姑娘就传着一盒殷红的口脂,彼此帮忙往每人眉间都描了个花钿。
就这么一番笑闹折腾,吉时也就到了。
随着前院传来的鞭炮锣鼓声,长公主府今日之喜事就正式拉开帷幕。
按照习俗,是要挑选两名新娘子娘家的姐妹跟随花轿前去夫家送嫁的,但是这个人选一般都是先从亲族里头挑,皇室宗族人丁鼎盛,冯驸马那边家族里上得了台面的姑娘也有好几位,自是轮不到闺中姐妹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