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229)
程林宇知道秦绪暂时受了沈阅牵制,态度上也跟着识时务许多:“去抬顶软轿来,送……”
他话音未落,闻清逊已经冷声拒绝:“不必。”
然后,他弯下腰身,在闻清彭的帮扶下,亲自背起儿子,一家人互相扶持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东宫这方乌糟地。
大门口,程林宇提前叫人准备了一辆足够安置他们一家的马车。
车夫和侍卫都已就位。
沈阅此时也没得选,先安排家人上了马车。
由于闻成礼人事不省,他又身材颀长高大,搬运安顿他时用了些时间,等沈阅带着些微汗,最后一个拎起裙摆要上车时,远处忽见商秋与甘昶霖带着几个便装的王府护卫跑过来。
“王妃!”几人上前,不由分说就利落将东宫的人都挤到一边,抢了车马过来。
沈阅原也不待见东宫的人,哪怕只是些不明就里的下人。
在商秋等人担忧的神色注视之下,她只郑重的点了下头:“嗯,回王府。”
然后,也不管程林宇什么态度,直接上了马车。
程林宇面上有些讪讪的,可是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目送他们主仆一行拐出巷子,也就招招手,带着人退回了东宫院内。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空前压抑肃穆,大家都揣着很重的心事,谁也没说话。
沈阅只要多看闻成礼一眼,内心深处的愧疚就只会更多一分。
终于,她偏过头去,按了按眼角,抬手推开了窗户。
商秋亲自在前面充当车夫驾车,旁边策马跟随的是甘昶霖。
沈阅道:“甘将军,太医院那位徐小大人在宫外的住所你当是知道的吧?他在宫里出了意外,尸身这会儿应该是被送去了太医院,但他在京没什么亲人,你去找他两个邻里出面,过去将他遗体要出来。注意些隐匿身份,千万莫要叫人知晓他人是被我们安王府带走了。”
甘昶霖自己儿子的性命就系在徐惊墨身上,乍一听徐惊墨成了一具尸身,惊慌到险些失态,但紧跟着下一刻又反应过来——
若徐惊墨当真出了事,沈阅不可能是这般冷静且毫无负担的对他提起。
这会儿走在外面,他也不便细问,所以就生生将话茬隐下了:“是。”
然后,便独自策马离队,想办法去太医院骗徐惊墨“遗体”了。
沈阅也没送闻太师等人回闻府,而是将他们一并都带回了自家。
林管家以最快的速度给他们安排妥当住处,为了方便彼此照应,闻清彭就让把他们都安排在一个院子里住着。
闻太师住的正屋,他和闻清逊父子分别一间厢房。
沈阅亲自送了闻太师回房,嘱咐他休息,因为还要单独和商秋碰个头,了解下外面的情况,就没在里头久留,先出来了。
然后又顺路去右厢房看了眼闻成礼。
彼时,她两个舅舅都一起守在那。
虽然觉得无颜面对他们,可现在说再多道歉的话也无用,何况她更清楚,家里人是不会将这段遭遇归咎于她的。
暗暗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沈阅才走进门去解释:“三哥的伤是我信得过的那位徐小大人看的,他说只要今日之内烧退下去就不会再有风险。现在外面局势紧张,也不方便随便找别的太医或者眼生的大夫入府,三哥这里舅舅你们先费点心,甘将军应该很快就能把人带过来。”
闻清逊坐在儿子床头,满心愁绪,不太顾得上与她周旋。
是闻清彭安抚了两句,亲自送她出的屋子。
沈阅迟疑了下,又道:“虽然安王府现在树大招风,但大舅母身处的地方安全吗?要不还是叫人把她接来?”
等秦照那边劫后余生的消息传回来,秦绪必定恼羞成怒,她也不敢保证到时候这京城里的局势会变成怎样。
何况,她这座王府本来就是处于风口浪尖上的是非之地。
闻清彭却道:“当初是你外祖父觉得大家聚在一处不稳妥,又念及她是女流之辈,就安排他投奔了之前在府里做事的一位老家人了。那家人可靠倒是可靠,就是……”
他回头看了眼正屋,又看身后厢房:“父亲身体不好,礼哥儿又伤了,我与你二舅舅也不是能妥帖照看病人的材料。咱们一家人,还是待在一起比较好照应。”
沈阅于是便懂了他的意思:“好,您把地址给我,我叫林管家安排车驾去接了舅母过来。”
等他自这院子里出来,商秋已经在外面等得原地直转圈。
看见她就先忍不住的赶紧询问:“王妃,清晨那会儿属下在南城门附近蛰伏,窥见太子派出去的探子回城了一批……”
沈阅知道他想问什么,直接道:“现在外面无论传什么消息都别信,殿下不会有事。不过……那药是徐惊墨配的,具体功效和效力几时过去我也还没找到机会细问,再等等吧,晚点他会过来,到时候就能知道详情了。”
商秋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一半回肚子里。
但再转念一想——
昨夜那会儿他居然怀疑甚至记恨过自家王妃,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懊恼的有些无颜面对沈阅。
沈阅自是管不了他这些小心思,带着他去外书房详细谈些事情。
途径前院,见到林管家,就交代了叫他派人去接闻大夫人,然后又不免问起:“少婉呢?之前我叫东宫的人把她送过来,你可有好生安顿照拂于她?”
林管家道:“小的将李三姑娘安排在清风阁了,也派人去李家打过招呼,李家还送了她贴身的婢女过来服侍,不过姑娘瞧着一直心情不大好,一整天只在屋子里呆着,不出院子,也不往前院来。您回来的消息,她该是还不知道呢,要小的去递个消息么?”
“我今日事忙,未必顾得上与她叙旧。”沈阅道,“你去予她交代一声吧,告诉她我与外公他们都回来了,省得她担心。”
她虽然不晓得她三哥和李少婉之间究竟怎么回事,但很显然,秦绪虽然嘴贱说话不中听,但他二人之间的关系瞧着的确是有那么几分的……
额,微妙!
好歹叫她知晓闻成礼没事了,定定她的心。
但再转念一想她在东宫的遭遇,沈阅又更是悬心,怕她定了心之后反而生出别的可怕的念头,就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先安排人去接大舅母吧,少婉那里,等我跟商秋谈完了事情自己过去找她。”
她带着商秋,依旧是去了秦照的外书房。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不在,但府里下人还是每日按部就班过来打扫,只是有些之前她在家时被她随意移动摆放的东西还保持原样,没动。
时隔多日,再进到这个书房里,想到那些个清晨午后她与秦照在这里肆意笑闹的过往,竟是已经恍如隔世。
沈阅站在门口刚进门的地方好一会儿,然后才强压下心里的酸涩走进去。
商秋办事还是妥帖的,包括上回刺杀贺崇明的始末都与她说了,沈阅又交代了他一些后面为府里布防,以及一旦局势有变要如何应对的方案。
等她自书房出来,天都已经黑了。
林管家等在外面禀报:“启禀王妃,舅夫人已经接回来了,还有那位徐……小大夫,甘将军也带回来了,这会儿他们都在明月斋,小大夫在给太师和三公子瞧病。”
沈阅匆忙再赶回明月斋时,正遇见闻大夫人和李少婉面对面站在院子外面说话。
闻大夫人不时的低头拿帕子按眼角,李少婉一夜之间就憔悴了不少,但她看上去却神态自若,还能温声安抚闻大夫人。
见着沈阅过去,她反而似是有了几分心虚的不自在,目光微微闪躲了下,然后扯出一个笑脸道:“我客居在你府上很是打扰,听闻太师他们今日也搬过来了,就想着不能失礼,过来拜见打个招呼。”
沈阅对她总归是不放心的,上前握了她的手:“我本来也正想去找你说说话,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