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尊贵(106)
太子不想做了?
这种话,就是私底下也是大忌讳,一旦泄露出去,那就是大不敬、会株连全家的大罪过。
两个丫头吓得齐齐手抖,白了脸。
沈阅虽是人在气头上的一时气话,但她的确不担心秦绪真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和秦照的这门婚事到如今已经是大势所趋,谁都别想阻止或者推翻了。
如果秦绪是暗中使坏,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绑了或者杀了,那确实危险,可他既然露脸出面亲自来了……
再是来者不善,至多也就是发发脾气,找找晦气而已。
否则就是现成的往秦照手里送对他们父子发难的理由。
沈阅自认为还算心思清明,既然一眼就将这其中利害关系看穿,她自是没什么怕的,甚至……
起了恶劣的心思,她还真不介意招惹这位太子殿下一下,叫他闹到最后下不来台收不了场最好。
沈阅成竹在胸,简单换了身衣裳,整理好自己仪容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苦了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几乎都要吓破胆。
沈阅走的很快,两人一路小跑着在后面跟。
春祺百忙之中去扯了扯冬禧袖子:“冬禧姐姐你觉不觉得,自从和安王殿下订了亲,咱们小姐这脾气都明显见着大了。”
以往的沈阅可不会这样,可是现在春祺看她那雷厉风行的背影甚至都有种错觉——
她这是赶着去找那位太子殿下干架的!
冬禧开始并未多想,闻言眉头也紧皱起来。
她还是担心,想去找秦照,可是两家府邸离得不近,眼见着这一来一回……
远水救不了近火,遂只得硬着头皮作罢。
秦绪多少还是顾着几分身份脸面的,人就停在后花园入口的垂花门外头。
商秋带着安王府留在这边的那两个亲卫,三个人门神似的将路堵死。
沈阅刚走近就听见商秋的声音,冷冰冰道:“官宦人家的后宅是禁地,太子殿下一介外男,大晚上的在此出没实在有失体统。替我们王爷劝您一句,请回。”
他虽是行伍出身,但头脑却很灵活,自然知道要拦这位当朝太子就得搬出比他辈分更高的秦照。
秦绪那边一批侍卫,手都已经按在佩刀的刀柄上了,蓄势待发。
而秦绪自己,却不知是觉得同一个侍卫争吵有失身份,还是因为确实知道自己不占理……
他暂未吭声,只是眼神冷飕飕的越过商秋去,问鹌鹑似的缩脖子立在角落里的那个看门婆子:“沈阅呢?她不肯露面,是想叫本宫直接拜访闻太师去吗?”
闻时鸣的病还未大好,商秋又知道沈阅很是孝顺这位外公,闻言,果然态度上隐晦的就略有几分迟疑。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时,沈阅就从内宅方向匆匆赶来了。
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绕过商秋走到秦绪面前,客客气气施了一礼:“太子殿下安好。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听说您点名要见臣女,当是为着臣女明日大婚的喜事登门送贺礼的吧?其实随便差遣个手底下的人过来就好,何必纡尊降贵,亲自走一趟,倒是叫我们府上受宠若惊了。”
她开口就把话说死,没给秦绪任何插嘴的机会。
虽然彼此当事人都心知肚明,秦绪这趟过来没好事儿,可明面上还是要把话说圆滑了,总好过等事后消息传出去,传成是太子殿下无缘无故深夜过来点名私会安王妃吧?
虽然,秦绪这趟的的确确是空手来的。
沈阅话落,就顶得他直接语塞。
秦绪面色微微一变,一时也顾不上计较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愤怒更多一点还是嫉恨更多一些,他只是深呼吸几次稳住情绪,佯装无事的与沈阅道:“既然本宫来都亲自来了,你我借一步说话。”
说着,仿佛笃定了沈阅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他立刻便要转身。
沈阅却是稳稳地站着没动。
少女的唇角扬着礼貌得体却十分疏离的笑意,语声果决又干脆:“事无不可对人言,再者臣女如今待嫁之身,为了殿下与我各自的名声……您有话,就在此处,但讲无妨。”
她态度冷静中又带几分不卑不亢的桀骜。
前后两世,秦绪记忆里的沈阅都是端庄持重,更多时候都收敛锋芒,很是谦逊温婉的。
“呵……”秦绪转身的动作顿在一半,仿佛不认识一般的嗤笑一声。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人,突然又后知后觉的记起——
上辈子的沈阅也并非全无锋芒的,她若是没点锋芒与手段,也管不住关系错综复杂的那偌大一个东宫后院。
她只是……
在他面前,惯常只端着一副固定的面孔,没什么情绪外露。
她本来就是有两幅面孔的,只是因为妨碍不到他,所以他浑不在意罢了。
现如今,沈阅这般冷言冷语的奚落顶撞于他……
不得不说,这极大挑战了秦绪的脾气与耐性了。
他眼神再度冷了几分下来,言语讥诮:“你当真要在此处与本宫谈?”
不动声色间,警告的意味分外明显。
沈阅身姿站的笔直,动也不动。
这便已经是个明确又坚定的态度了。
不管秦绪意欲何为,她自认为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就算只是为了秦照的面子,她也不可能这时候单独与对方“私会”的。
秦绪属实没什么耐性与她周旋,他遣不动沈阅身边的人,只挥挥手示意荣锦带他的人退避三舍,然后望定了对面的沈阅道:“你给本宫个解释,你与安王几次三番往善清庵去,究竟是何原因?”
沈阅听他提起善清庵,第一反应当然是这人居然暗中派人盯梢她和秦照?
但紧跟着,她心中又警铃大作,平地而起一个巨大的疑惑——
善清庵怎么了?
就算那庵堂与开国皇后有过一点渊源,但时过境迁,那里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庵堂,即使她和秦照去了几次,秦绪以堂堂储君之尊,他为什么如此在意,甚至不惜大晚上亲自登门来寻她也要问个明白?
他这做法很反常!
甚至如果是因为秦绪怀疑她母亲的旧事暴露,他正常的反应也该是息事宁人,尽量再把事情捂住了,而绝不该是登门兴师问罪!
沈阅的反应很快,隐隐的已经有种微妙的直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她暗暗掐了下掌心,脸上依旧保持平静的勾了下唇角:“臣女的确是去过善清庵几次,自然也是回回都有不得不去的原因,却不知道太子殿下具体问的是哪一次?”
秦绪原就是带着找她解惑的目的来的,自是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的观察她所有的表情和小动作。
少女这番看似处变不惊的冷静中,却叫他品出几分故意为之的挑衅意味。
秦绪心头微微一震,又飞快的压下起伏的情绪,刚要说话——
“大晚上的,这里还好生热闹。”一道透着冷意的男声自前院方向传来。
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点惊吓。
齐齐循声看去,就看穿着一身常服,丰神俊朗的秦照不紧不慢的款步出现。
今夜,闻府上下就已经都挂了红灯笼。
灯影下,越发衬得他是一副好事将近、容光焕发的好气色。
秦绪脸一黑,目光却是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三更半夜,他跑来找人家未婚妻,这事确实不地道。
秦照却径直越过他,走到沈阅面前站定。
沈阅也心虚。
只——
她心虚的是她方才已经在处心积虑的耍心机,想要试图套秦绪的话了。
潜意识里,她不太愿意把自己内心阴暗不堪的一面展现在这男人面前。
她咬了下嘴唇,一时没做声。
秦照定是心中不悦的,但他面上却表现的很平淡,甚至优雅的抬起手,手指轻轻撩了下她鬓边碎发:“怎的,为着明日的喜事,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