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67)

作者:秋色未央

“罢了、罢了,苏娘子,您好生歇着,别动,我来。”秦玄策败下阵来,摸了摸鼻子,出去唤了奴仆,取来干净的褥单,自己动手给换上了。

阿檀还不肯罢休,窝到被子里去,伸出白嫩嫩、光溜溜的脚丫子,轻轻蹭了蹭秦玄策的腿,软软怯怯地道:“趁着天黑,你赶紧把换下的东西给洗了。”

“你说什么!要我洗?”秦玄策的脸都黑了,断然拒绝,“不可能!不值钱的物件,脏了就丢了,洗什么?”

阿檀羞得像一只炸毛的小鸟,小翅膀这里扑腾一下、那里扑腾一下,扭来扭去,急得泪汪汪:“这个……那个……不行,就算是丢出去,保不齐有人眼尖瞧着不对……若不然,算了,还是我自己来洗。”

她哆哆嗦嗦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挣扎着想起身。

玉凝香润,桃花印子落在雪堆里,旖旎娇艳,更有危峰堆雪颤颤,让人心悬一线。

看得秦玄策脊椎一阵发麻,又想马上将她就地正法。

她像一团熟透的羊脂丸子,黏乎乎,软腻腻,香息喘喘,许久爬不起身,还要嘤嘤啜泣着埋怨他:“上回……后来也是我自己偷偷摸摸洗掉的,都怪你不好……坏透了。”

秦玄策原来不知道,当一个女人娇滴滴地说他坏的时候,居然这么好听,单单听着这声音,他闷哼了一声,差点又要交代过去。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死活忍着,没忍住,一指头重重地戳在阿檀的额头上。

阿檀才爬起一点身子,被这一戳,“唧”的一下,又趴下了,气得她鼻子尖都红了,“嘤嘤”哭泣:“为什么又欺负我,坏人。”

那个坏人恶狠狠地把那一堆弄湿的褥单抱了起来,怒道:“好了,嘴巴闭上,睡觉去,别说话了,我去洗、去洗还不成吗?”

“哦,小心点,不要让人看见。”阿檀含着眼泪,体贴地嘱咐道,“后院西北角,拐过抄手回廊那边,有口井可以洗东西,快去吧。”

秦玄策恨不得揍她,但实在舍不得,大将军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忍气吞声过,恨恨地瞪了她好几眼,气咻咻地出去了。

他按照阿檀说的,找了半天,才找到后院西北角、抄手回廊侧边的那口井,心不甘情不愿地打了水上来,吭哧吭哧地开始洗褥单。

都说女儿家是水做的,阿檀尤其是,难怪不想叫人看见。秦玄策一边洗着、一边心里暗骂,又忍不住得意洋洋,种种情绪交替在一起,滋味万般,也算是乐在其中。

可是,大将军这番动静,怎么可能“不要让人看见”呢?

奴仆们被惊动了,挑着通亮的琉璃灯,一溜儿围过来,诚惶诚恐,差点跪下来求他:“大将军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啊,这等粗活怎么能让您做呢,求您快停下,让小的们来效劳。”

秦玄策板着一张臭脸在搓洗褥单,颇有些恼羞成怒:“安静,不许说话,都给我走开。”

煞气骇人,月光的影子都抖了一下。

奴仆们惊慌不知所措,还是有人机灵,赶紧跑着去告诉了严兆恭。

严大人半夜从被窝里跳出来,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见此情形,大惊失色:“哎呦,大将军、大将军,是我的罪过,怎么能让您在我家做这等事情,我给您陪罪,求您快起来吧,我、我替您洗。”

严大人捋起袖子,就要过来和秦玄策抢褥单。

秦玄策咬牙切齿,差点把那褥单撕破了,低声呵斥:“严兆恭,带着你家的下人马上给我走开,越快越好,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再啰嗦一句,我当场打死你!”

严兆恭犹豫了一下。

众目睽睽,几十个人的眼睛一起殷勤地盯着秦玄策,他终于忍无可忍,刷地起身,气势凛冽,大喝一声:“我的剑呢,取我剑来!”

严大人吓死了,半句话不敢多说,带着下人,飞快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秋日浓暖,枕风月更酣,芙蓉帐软,叫人懒起。

故而第二天早上,阿檀睡到了很迟,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浑身骨头酸痛,就像被一头牛来回碾过好几遍似的,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这头牛此刻正搂着她,和她面对面地贴在一起,他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见她睁开眼睛,抵住了她的额头,轻轻地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他洗完褥单是几时回来的,这时候俨然神清气爽,眼睛里带着熠熠的光辉,完全看不出来昨夜百般操劳。

阿檀却不行了,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拆开了还没来得及装回来,难受得要命,看着秦玄策就气得泪汪汪,颤抖着在他胸口上推了一把:“您还笑,往后我再也不做这活计了,真真要人命。”

她的声线本就妩媚妖娆,此时软绵绵的,又带了一点沙哑的尾音,端的是勾魂夺魄。

年轻而健壮的男人大早上本来就很精神,这一下,更是直接站立起来,恨不得再次提枪上阵杀敌,但是看着阿檀实在是不中用了,秦玄策勉强忍住了,悻悻然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丫鬟又想偷懒不干活,快给我勤快起来,这差事往后归你专属了,日日夜夜不可懈怠。”

什么日日夜夜?他在做梦呢!

阿檀眼睛瞪得圆圆的,眼泪都要滴下来了,气得结结巴巴的:“我又要给您下厨做饭、又要端茶送水、得空还得捶捶肩膀捏捏腿什么的,厨娘和贴身丫鬟的活计我全干了,一个顶两,何曾偷懒过?您这样压榨我,太没道理了。”

美人娇嗔起来,烟柳眉弯弯颦颦,桃花眼嫣红旖旎,别有一番风情,看得秦玄策心尖发软,立马改口哄她:“好了,知道你辛苦了,今日不用你下厨做饭。”

阿檀还在气鼓鼓地瞪他。

秦玄策想了想:“若不然,今日我给你做饭去。”

阿檀含着一点小泪花,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她不说话,但满眼尽是不信。

秦玄策矜持地“哼”了一声:“不错,我亲自做饭给你吃,你才知道我对你有多好。”

他还当真的?

阿檀颤颤抖抖地道:“我的爷,这般好处我消受不起,您别闹了。”

但秦玄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跳下了床,穿好衣物,径直出去了,阿檀叫都叫不住。

……

阿檀努力地抖了半天,还是手脚发软,实在爬不起来,干脆自暴自弃,继续趴在床上,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秦玄策叫醒了。

大将军脸颊边上蹭了一块烟灰没有擦净,但除此之外没有异常之处,他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阿檀,依旧是英挺威武、清华高贵:“我亲手给你做了粥,来,这会儿巳时已经过半,你先吃两口垫垫肚子,稍后再正经用午膳。”

他手里端着一碗粥。

是的,没有错,虽然碗很大,但确实只有一碗粥。可是,他眼睛里的光彩神气又明亮,好似捧着龙肝凤髓一般。

阿檀揉了揉眼睛,认真地分辨了一下他脸上的神情,马上读懂了,用娇娇软软的声音随口哄了他一句:“二爷真厉害、特别能干。”

光光这个是不够的,秦玄策不满足,他把阿檀扶了起来,抱着她洗漱了一番,坐到案边,把碗推到阿檀面前,下颌微抬,挑了挑眉毛:“我的手艺如何?快尝尝看。”

那碗粥,半浓不浓、半稀不稀,乳白中参杂着一些黄斑,看过去十分可疑。

讲道理,这种玩意儿,阿檀平日是绝不沾口的。但是,此刻秦玄策那么殷勤地望着她,让她简直无从拒绝,只得慢慢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一半夹生一半焦,带着烟熏味道,混合在一起,咬着还有点咯吱咯吱脆,这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阿檀抬起眼睛,看了看秦玄策。

一张案几,两人对坐,他的身板挺得笔直,一只手搁在案上,指尖绷得紧紧的,英俊的脸庞上此刻又严肃起来,端端正正的,但是,他的眼里带着微微的笑意、还有,一点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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