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75)
推开门,只见沈如霜一身桃粉淡墨绣花长裙,柔顺墨发用一支白玉海棠步摇松松挽就, 清丽动人的面容上略施粉黛,唇瓣上的胭脂红中带粉, 如同春日桃花盛开般艳丽明媚, 像是精心装扮过却又带着家常自然的味道。
萧凌安看了眼前一亮,他已经许久未曾看到过沈如霜精心妆饰了, 似乎从她在皇宫怀有身孕到现在无甚心情, 终日素面素衣待人, 就算他多次提过想看她精心装扮也一直被忽视。
见萧凌安有些愣神,沈如霜便抬起头轻轻一笑,眸中的光亮尽是温婉柔情,迈着细碎轻盈的步子走到下萧凌安身边,身上清新幽淡的花香沁人心脾,微微行了一礼后就陪着萧凌安在小桌边坐下,声音轻柔道:
“听说陛下一直想吃梅花糕,但宫中御厨做不出江南的味道,恰好这种糕点我家乡姑苏很常见,陛下不妨试一试。”
说罢,沈如霜颇为讲究地用筷子将梅花糕分为极小的两块,难得迎合这些高门贵族的雅兴,将这烟火生活中最平常的东西变得雅致高贵,又亲自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萧凌安嘴边,还亲自斟了一杯西湖龙井,茶水不冷不热都是精心准备好的。
萧凌安接过茶盏的手指一顿,凤眸对上沈如霜似曾相识的温柔模样时心中一动,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曾经触手可及,现在却是最大的奢望,霜儿这般做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他将小巧精致的梅花糕送入口中,糯米的软糯混杂着豆沙馅的香甜在唇齿间回味,的确就是他牵挂了整整两年的滋味,比硬逼着宫中所有御厨做出来的都要好,亦是他曾经在东宫时看不上、现在却最想要的味道。
沈如霜并未多言,默默为萧凌安添上茶水,目光却不住地打量着他每一个神色变化,心中暗暗揣摩他现在心情如何,她所想的那件事应当在何时启齿。
北风擦着窗纸刮过,刺耳的呼啸声在屋内响起,衬得连每一分空气都格外静谧美好,温暖的气息在暖黄色的烛火下回荡着,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多以前,萧凌安还是清风朗月的三皇子,沈如霜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沈家庶女。
萧凌安现在才明白,在一个个铲除和平定皇兄与政敌之后,从前沈如霜渴望的夫妻平淡生活是多么让人向往。
他格外珍惜眼下二人相对而坐的时光,恨不得沈如霜一直都是现在温柔体贴的模样,他们之间的恩怨能够一笔勾销,一切重新开始,从此就做世间最令人羡慕的帝后。
“今日准备的这些,不知陛下可还喜欢?”沈如霜瞥见萧凌安很是受用,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萧凌安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块梅花糕,矜贵地用锦帕擦拭着修长手指,又呷了一口茶将甜味压下去,笑容中带着温雅道:
“朕心甚喜,若是霜儿能日日如此就更好了。”
说着,萧凌安不经意间低头,看见沈如霜双手交叠,十指纤柔白皙,指尖和掌心都是柔嫩的桃粉色,让人瞧见了就心生怜爱,不禁上前想要握住,声音中带着期盼道:
“霜儿,朕......”
还未说完,沈如霜就如受惊的猫儿般缩回手,赶忙拉下衣袖将手指遮得严严实实,仿佛萧凌安的手是什么极其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就让她下意识地躲避。
萧凌安的手僵持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舍得退回来,只触碰到了沈如霜柔滑的衣角。
“既然陛下喜欢,那可否赐我一个恩典?”沈如霜讪讪地望着萧凌安,心里没底却还是做不到什么都顺着他,把心一横保持着温婉动人的笑意,柔声道:
“陛下,陈鹿归是无辜的,你就放过他吧......”
萧凌安一怔,过了半刻才明白沈如霜今日的用意,刚收回来的手骤然间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生生嵌入软肉中,望向沈如霜的眸光中褪尽欢喜,只剩下凉薄与讽刺,唇间溢出一声气愤又自嘲的笑意。
难怪今天霜儿忽然间变得不同,变得这般温柔乖巧又顺从他的心意,原来根本不是因为回心转意对他有了情意,而是为了救下陈鹿归。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只在乎别的男人罢了。
萧凌安越想越觉得心酸可笑,他见了沈如霜之后无论是威逼利诱都没能让她服软,只会让她的反抗和不满愈发严重,原以为她就是这样倔强的性子,兴许永远也不会屈服,未曾想别的男人这么容易就会让她放下颜面来求他。
看来他与霜儿日日相对,还不如陈鹿归受伤的消息来得有分量。
回想起方才沈如霜费心讨好他的一幕幕,似乎每一个温婉可人的神情背后都藏着些许不情愿,她总是压低了头,尽量作出恭敬的模样,躲闪着他满是期盼和欣喜的目光。
她就那么在乎陈鹿归吗?在乎到能够压抑心性来讨好他?萧凌安忽然觉得刚才放在心中珍视的时光如同一场笑话,再也感受不到分毫的满足喜悦,一切都变得冰冷又生硬,带着让他无法忍耐的目的。
“若非为了陈鹿归,你还愿意为朕做梅花糕吗?”萧凌安心中弥散开一阵寒凉,不甘心地用指尖挑起沈如霜的下颌,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声音微颤地问道。
沈如霜垂下眼帘不愿意多看萧凌安一眼,对他这般亲近又强硬的动作极为不适,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无法摆脱,知道他十之八九猜到了自己的用意,不卑不亢地扬起头,冷笑中带着嘲讽道:
“陛下是大梁天子,只要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命?我愿不愿意重要吗?做给谁都是吃,总不能为了一盘糕点而抗旨丢了性命,就算我再愚钝,这样的道理也是明白的。”
她这话听起来是在妥协服软,但是萧凌安听着却觉得格外刺耳难耐,仿佛二人根本不是多年夫妻,而是互相防备厌弃的陌生人,一言一语间尽是冷漠疏离,听得他心口憋闷又疼痛,更是不想放过陈鹿归。
“你也知道天命难违,那若朕不允呢?”萧凌安的凤眸微微眯起,上挑的眼尾中带几分被激起的玩味和挑衅,颀长挺拔的身姿投下一片阴影,将沈如霜整个人都深深笼罩,声音中满是威慑与不甘,微微低哑道:
“你又能怎样?”
沈如霜一听这话,心中就暗暗有了答案,萧凌安还是猜忌怀疑她和陈鹿归的事儿,就算她已经尽力压抑服软还是无法挽回,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和从前一样猜忌多疑又偏执疯狂,不给她喘息和回旋的余地。
既然如此,她也再没心思装出一副好脸色来哄骗萧凌安,眸光恢复了从前的漠然和厌弃,下意识地与萧凌安隔开一段距离,挺直了脊梁冷声道:
“不怎样,陛下请回吧,以后无事也不必再相见了。”
话音刚落,萧凌安的剑眉就拧在了一起,心中的寒意和愠怒更盛,压抑在心口无处抒发,只觉得这一切可怜又可笑。
为了一个陈鹿归,沈如霜不仅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还能说出再不相见这样的话,究竟是把他当做什么样的人了?陈鹿归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大的分量,才能让她这样心心念念呢?
“霜儿,你连骗朕都不愿意把戏做全。”萧凌安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失望和悲愤,敛起的眉眼蓦然望着沈如霜,勾唇笑道:
“如此说来,朕更不能留着他了,朕应当立刻杀了他。”
沈如霜瞪大了双眸,不知萧凌安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岂不是她害死了陈鹿归?于是赶忙抓住萧凌安的衣角,企图再和他谈一谈。
但是萧凌安只是一甩衣袖,长叹一声离开了,留沈如霜一人愤愤不平地踹了门框一脚,暗暗发誓再也不会给萧凌安半点好颜色,他受用完后一点都不记得。
安公公得了消息就从京城赶来,恰巧又听闻了萧凌安最近的事情,此时正在门口候着,一看见萧凌安黑着脸出来就猜到了几分,好言相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