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65)
兴许她终究有些不同,兴许这两年来他也慢慢意识到有沈如霜在身边也不错,所以他心中暗暗想着,只要沈如霜愿意温顺听话地向他低头认错,然后乖巧地带着孩子与他一同回去,他能够装作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沈如霜还是大梁最尊贵的皇后,而孩子会成为东宫太子。
谁料沈如霜不是向他开口认错,也不是为了孩子服软求情,竟然是为了一个毫不相关的男人向他露出这样满是恨意的眼神,不惜连最后的情面都不顾。
陈鹿归有什么好的?虽然有些城府和算计,但是在他面前如同跳梁小丑般拙劣可笑,又贪婪自私没有个决断,若非情势所迫他需要这样一枚棋子,否则死在他脚边都不会多看一眼。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不仅让他的亲生儿子认定了叫爹爹,还让沈如霜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一个个都不肯与他相认,难不成他是死了吗?
“你若开口为他求情,朕现在就杀了他。”萧凌安越想越气恼,不信他在沈如霜和孩子眼中还不如一个穷书生,眸中的阴狠和决然没有半分虚假。
沈如霜身子一僵,所有想好的说辞都哽在了喉咙里,终究是没有再说些什么,心里明白按照现在萧凌安的脾性,一怒之下真的会杀了陈鹿归,她不能再害了他。
她慢慢地冷静了些许,强行按捺住想要颤抖的双手,反复告诫自己要保持镇定,一下一下地拍打着阿淮哭得抽搐的脊背,眸光恢复了几分清明,却也冷漠至极地望着萧凌安,淡淡道:
“陛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闻言,萧凌安不禁挑起眉峰,因她终于愿意做些屈服而满意,眸中的狠厉之色也缓和了一些,俊美无俦的面容上绽开几分蛊惑人心的笑意,再次俯身靠近沈如霜,声声诱哄道: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带你回家,让孩子过得更好。”
话音刚落,沈如霜就轻蔑不屑地笑出了声,微微眯起杏仁般的眼眸凝视着萧凌安,仿佛在听他说一个可笑的谎话。
萧凌安想要带她回皇宫,以为那里才是她的家,其实不然。从前他以为夫君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现在她才明白家是最温暖的最自由的地方,可以是姑苏老家,可以是折柳镇的小院,但绝对不是金笼般的皇宫。
至于让孩子过得更好就更为可笑了,她逃出来就是为了保住阿淮的性命,如今朝局动荡不安,太后也还好好地活着,她若是现在回去还不知能活多久,自顾不暇时又怎么保护好阿淮的性命?
她本以为萧凌安这两年就算在天下人面前做戏,也应当明白了几分,可谁知他还是老样子,每次心中都只有他自己的目的,想要骗她回去时就故作温柔哄骗的模样,现在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我不想回去。”沈如霜斩钉截铁地摇头回答道,将怀抱收得越来越紧,生怕下一刻阿淮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萧凌安刚扯出的笑容凝滞在嘴角,如同出现在碧玉上的裂隙,扩散着将刚刚伪装的温和笑意清除干净,薄唇带着仅剩的几分忍耐抿成一条线,眸中带着暖意的光芒骤然间冷了下来,再望向沈如霜时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他方才见沈如霜服软,已经把对她想要替陈鹿归求情的不满压制了下去,再格外开恩地往后退一步,只要霜儿现在能够乖乖和他回到皇宫,不再惦记着这里的一切,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他也可以大度地不去追究,甚至还能温柔地哄一哄,给她一个台阶下。
可沈如霜却这般强硬,分毫没把他的退让放在眼里,得寸进尺地拒绝了。他来到此处也纠缠了许久,按照往常的性子早就将不听话的人屠戮,哪会这么好心地等到了现在?
思及此,萧凌安不想再给沈如霜挣扎的余地,弯下身拽着她的手臂就要往外走,力道大得弄疼了她细嫩的肌肤。
沈如霜剧烈地反抗着,但另一只手要顾着捂住阿淮的眼睛,终究是一步一步地被萧凌安往外拽去,只能高声喊叫着,希望能吸引些人过来摆脱困境。
“你最好叫大声些。”萧凌安警告地瞥了沈如霜一眼,却轻笑着放开了她的手,悠悠兀自往前迈了几步,勾唇道: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能活在世上。”
作者有话说:
萧凌安:今天又是没忍住犯贱的一天呢~
有二更,最晚在凌晨一点,如果早点修好也会早点发,早睡的宝子还是明早看哦~
第47章 谁的孩子(二更)
屋子内的血迹和杂物被清理干净, 窗户和门板上刺目的“囍”字被萧凌安亲手狠狠揭下,撕碎了埋在凌乱的脏雪中,院子里的桌椅还空荡荡地等着孩子们来上学堂, 但宅子的门已经被死死锁住,此后再也不会有人打开了。
沈如霜终究还是被萧凌安带走了。
她披上前些天刚做的水红色棉絮披风, 明艳的颜色在黯淡冬季中格外亮眼,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但她眉眼间却只有北风吹不散的忧愁和苦闷,细弯眉总是蹙在一起未曾舒展过,白皙细腻的肌肤在雪色映衬下几近透明般干净, 整个人遥遥望去如梦似幻般不真切。
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沈如霜不得不抱着阿淮一同登上去,步子迈得艰难缓慢, 每走一步都要回头望一眼被封锁的宅院,眸中闪着晶莹的光亮,留恋不舍充斥心间挥散不去。
虽然只在这座宅院中生活了两年,但这是她在阿娘死后唯一自由快活的日子, 兴许也是后半生最珍贵的时光与回忆了,有淳朴善良的邻居,有互相扶持过日子的发小,有慢慢成长的孩子......一切都那么美好, 仿佛一场稍纵即逝的美梦,让她不忍醒来。
但是她不得不走。
萧凌安不会让人知道先皇后背着他与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有些大, 邻居多少都听到了些动静,只有立即走才不会让真相被人发现, 永远只把谜题一样的传言留在这个小镇里。
在嗜血杀人这方面, 她向来不敢怀疑萧凌安的真假, 人命在他手上如同蝼蚁般轻贱脆弱,簪缨世家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眨眼间就屠尽满门,更何况是这些一辈子走不出润州的村民?
她已经在这个美好梦幻的地方偷来了两年光阴,实在不忍心让这块地方因为自己而家破人亡,血流成河。
见她上马车的动作极慢,萧凌安以为她身子娇弱没有力气,从车帘后探出头关切地望着她,下意识伸出修长的手指就要去扶。
就在这时,几个影卫抬着一箩筐屋内的杂物准备扔掉,最上面摆着几朵精致小巧的绢花,花瓣和叶子做的很是逼真,用料也是最轻盈的绢布,正迎着寒风瑟瑟发抖,一下子就吸引了沈如霜的目光。
她原本已经斩断了心绪,告诫自己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以后就金笼里苟且偷生,好好把阿淮抚养长大就能离开人世,但看到绢花时忽然心间一动,仿佛有人用轻柔的指尖不经意触动心弦,撩拨着唤起她不甘的回忆。
这是她两年来甚至是出生至今最骄傲快活的事儿了。
她第一次发现靠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获得足够的银两,也能以此为生过得很好,还能够坦荡大方地接受所有人的赞美和友善,很快就融入朴素安稳的生活。想必以后在皇宫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那里的人只会嘲笑她做的东西登不上台面,只会让她做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的人偶。
但即便如此,沈如霜还是想拿走一朵绢花留作念想,以后在灰暗沉闷的日子也能想起折柳镇的美好与幸福,当做是一点慰藉。
这个念头迅疾而坚决地占据沈如霜的脑海,整个人仿佛都被控制住,心底冒出来一股谁也阻挡不了的倔强与决然,将阿淮抱上马车,丢下一切转身就朝着那些绢花奔去。
萧凌安的手刚刚要触碰到沈如霜的手臂,现在却连一片衣角也没握住,只有冰冷如刀的寒风从缝隙间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