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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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真相
一阵剧烈嘶哑的咳嗽声传来, 萧凌安痛苦地捂着起伏不定的心口,力道大得骨节都泛了白,将心口处的衣衫攥得皱皱巴巴, 不得不压弯了颈才勉强喘息。
再次摊开手,暗沉的鲜血已经顺着手掌滴落在地上, 把深灰色的地砖染成一小片诡异刺目的色彩,残留的血珠浸润着萧凌安的唇,胭脂般艳若桃李,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威严之下藏着显而易见的虚弱。
“陛下!”安公公惊惧地呼出声,忙不迭地用锦帕替他擦拭着血迹,尾调都带着哽咽。
萧凌月也是一惊, 凑上前去轻拍萧凌安的脊背帮他顺气,眸中尽是担忧和不解。她的皇兄最是命硬,儿时那么艰难的日子都撑了过去,现在好端端咳血定是出了大事。
唯独小世子眨巴着纯澈灵透的眼睛, 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变得面色凝重,又头一回看见这样滚烫鲜红的血,“哇”得一声吓哭了出来,响亮的哭声听着头疼。
萧凌安刚刚缓过来些, 重新将脊梁挺得笔直如松柏,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似的推开了所有人, 拢了拢云鹤金丝披风沉下脸色。
比起咳血本身, 他更担忧的是这么多人亲眼目睹,若是传开了朝堂又要变天。
身为至高无上的君王, 无时无刻都有千百双眼睛盯着,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一旦被人发现精力不济,不多时就会有狼子野心之人蠢蠢欲动,稍不留神就会一触即溃。
他服用还梦丹已经有了一段时日,前些日子就时常深夜咳血。有时他正在梦中与霜儿执手温存,忽然间就觉得心口如千斤山石压迫般疼得喘不上气,不得不脱离梦境咳血顺气,连梦都是断断续续的难以满足。
起初还能趁着深夜无人将染血的锦帕烧毁,现在白日也会克制不住咳血的冲动,当众暴露了软肋。
但是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询问,生怕触及萧凌安的威严与隐秘之事,只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这让萧凌安更为烦闷心堵,小世子的哭声在耳畔嗡嗡作响,扰得他多次试图冷静无果,最终忍无可忍地大步闪身至小世子面前,带着血腥气的手掐住他柔软细嫩的脖颈,双眸已然望不见清明,愠怒道:
“朕还好好在这儿,你哭什么?你们都盼着朕早日随霜儿去了是吗?”
小世子气短地咳嗽几声,拳打脚踢地挣扎着,眼见着方才还温和哄他的萧凌安转眼间就变了,哭得更加凶猛委屈,豆大的泪珠打湿了萧凌安的手背。
“皇兄不可!”萧凌月冲上前去将萧凌安拉开,心疼地将小世子护在怀中,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道:
“靖儿还这么小,他懂些什么?他可是皇兄的亲外甥,要哭也是因为担心皇兄啊!只要对孩子温柔些,马上就不哭了嘛......”
萧凌安原本还死死盯着嚎哭的小世子不肯放手,仿佛要将所有的烦闷都怪在这个孩子身上,但是一听到萧凌月的后半句话就缓缓收回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他记得一年前,在小世子刚出生的时候,霜儿与他一同去看过这孩子。
那时他也嫌弃孩子哭声烦人,皱着眉头胡乱将孩子抱在怀中,与抱着猫猫狗狗无异,咯得小世子不适地嗷嗷叫,还是沈如霜嗔了他一眼,主动接过小世子在怀中哄着,笑道:
“小孩都喜欢温温柔柔的大人,夫君这般草率莽撞,当心咱们以后的孩子也不喜欢你!”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但现在想来却如同一把利刃在心尖上刮刺而过,后知后觉的痛感让他怔住了。
是因为他不够温柔,所以孩子不会喜欢他,霜儿也不喜欢他吗?
所以......霜儿宁可亲手将一切毁掉,也不愿意勉为其难地留在他身边,留下一点点念想?
思及此,萧凌安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彻底与小世子拉开了距离,心口又翻涌着方才压抑不住的疼痛和烦闷,拧着剑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硬地命令所有人道:
“若想保住性命,今日所见不许透露半个字。”
众人心惊肉跳地应声,萧凌安这才稍稍放心些许,忍耐不住地转身朝养心殿走去。
安公公紧随其后,却晚一步被萧凌月拉住了,趁着所有人都跟着萧凌安或走或散时,在角落里低声问着皇兄变成这样的缘故。
见她目光诚恳关切,安公公也不再遮掩,将大致的情况都私下告诉了她,心急如焚道:
“奴才本不应该和郡主说这些,但陛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敢问郡主可否有法子能够让陛下早日走出来吗?”
“原来皇兄竟是思念皇嫂至此......”萧凌月意外地感叹着,却也不禁有些不解,回忆起之前皇兄和沈如霜在一起时的画面,总觉得皇兄对她淡淡的,心情好些时才愿意多说几句话,怎么现在真如传闻般情深了呢?
但自从皇兄登基后她也许久未曾见过,只岔开想了一会儿就打住了,局外人般看待着此事,托着下颌思忖了片刻道:
“皇嫂已然仙逝,不可能再伴于皇兄身侧,若是他实在思念,至多找一个容貌相像之人聊以慰藉,兴许心里会好受些。”
“郡主说得是,可就算要找也要看机缘,并非易事。”安公公为难地摇着头道:
“再者陛下对先皇后执念颇深,怕是不肯留下相似之人,抑或是那人不懂规矩,做错了什么只会让陛下更为伤怀,最好是读书识字的官家小姐才好。”
“如此说来也算是巧了,眼下有一个人兴许合适。”萧凌月在脑海中搜寻了片刻,忽然间浮现了一个身影,道:
“镇北将军的幺女今年刚及笄,因为身娇体弱一直养在江南姑苏城,前些日子回京城时我见过一面,神韵有几分像皇嫂,特别是眉眼间的温婉灵秀别具风情。”
安公公的眸光闪过片刻光亮,虽然心下也有种种担忧,但眼前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了,所以仍旧急切地同萧凌月道:
“这样也好,无论陛下是否喜欢,总要见过了才知道。这事若是能成,于镇北将军而言也是件好事,还劳烦郡主与将军夫人多说道,奴才与周太傅愿与郡主里应外合。”
萧凌月应声点头,唤来婢女备下车马去将军府。
*
天边的暮色敛尽光辉,夜幕迟缓地一寸一寸拉下,慢慢覆盖了整个天际,前路也变得模糊不堪,若是未点灯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陈鹿归一路走一路问,辗转了好几回才寻到苏思林的宅院,此时他刚用完晚膳,正端着精美的青瓷茶盏坐在屋内品茶,手执一卷前朝古书细细品读,明亮的烛火晃了他的眼睛。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去,险些被门槛绊倒在地,跌跌撞撞地扶着门框爬起身,连衣衫上的尘土也顾不上拍去,直挺挺地走到了苏思林的面前,在他讶异的目光中果断跪在地上,目光灼灼道:
“晚生自知不该冒昧叨扰夫子,但当年落榜真相于我而言至关重要,恳请夫子如实相告!”
苏思林刚想客套地问他怎么有雅兴登门拜访,这下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一听是这事儿脸色已经沉了许多,但碍于陈鹿归已经跪下,只能扶着他道:
“何必行此大礼,你先起来吧。我今日已说过此事作罢,你再问也是无用,好生安慰你那位故交,日后还是有机会平步青云。”
陈鹿归听得眼眶发酸,却依旧坚持着不肯起身,摇着头避开苏思林的双手,诚恳恭敬地又磕了一个头,严肃认真道:
“实不相瞒,此人正是晚生,今日欺瞒夫子说是故交只是一时情急,还望夫子莫要怪罪。”
“你......”苏思林不可置信地望着陈鹿归,见他长跪不起地贴在地面上,苍老的面容泛上纠结之色,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无奈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