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29)

作者:安如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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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火葬场序幕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地跪了满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息,生怕再触碰萧凌安的逆鳞,只剩下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有太后依然端坐宽大的檀木椅上,苍老迟缓的手缓缓抚摸着那串菩提珠,昏暗烛光映照在她面容上,将每一条沧桑的沟壑都照得清清楚楚,死气沉沉如泥塑的雕像。

过了良久,寒凉的空气将殿内的温暖席卷干净,微弱的烛光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她才极慢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浑浊双目扫视了一圈,像是明白了萧凌安究竟在说些什么,从喉咙间挤出一声沙哑又阴森的笑。

“好啊,那就送哀家去见宇儿吧......”

太后扶着椅子艰难地起身,眸中是死灰燃尽般暗沉和绝望,眼白的断纹泛上点点猩红,笑得越发凄厉放肆,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指着萧凌安的鼻子自顾自地喊道:

“苍天开眼,这个孽障杀了他亲弟弟还不够,现在为了个女人,连他的亲娘也不肯放过!你们快看呐......”

萧凌安瞥了一眼太后疯疯癫癫的模样,眸中的厌弃无处可藏,听了她的话后转而尽数变成嘲讽和荒谬,冷笑出声道:

“她腹中是你的嫡孙,你连大梁的血脉都下得了手,就算老天有眼,也第一个不放过你。”

闻言,太后非但没有半分心虚,反而笑得愈发癫狂,踉跄着走到萧凌安跟前,寒风倒灌进她宽大空荡的衣角,干瘦的身躯仿佛轻飘飘一缕魂,整个人虚晃得不真切,再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哀家唯一的儿子已经去了,哪儿来的嫡孙?”她毫无畏惧地直直对上萧凌安的双眸,讽刺地勾起干裂的唇角,浊泪顺着脸上的纹路蜿蜒而下,哭叫道:

“你害死宇儿还不够,连你的孩子都要阻拦宇儿往生极乐!你活着就是个冤孽,活该断子绝孙!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全当我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萧凌安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登时沉了,刺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如同深渊的厉鬼,恨不得立即将她拉扯下来狠狠撕碎。

他的生母宁可断子绝孙都不愿意认他,这大抵是世上最悲哀的笑话。

往事惊涛拍岸般朝他袭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烙在了脑海中,萧凌安的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流光般将这些事情迅疾地过了一遍,却未曾有任何愧疚。

那段日子里,留给他的只有屈辱和不甘,都是被他们逼的。

所以,活该的是他们,从来不是他自己。

他理所应当拥有现在的一切,包括沈如霜腹中的子嗣。

太后的神志已经越来越模糊,断断续续地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成,一会儿喃喃说宇儿想家了,一会儿又不要命地朝沈如霜扑过去,哭着喊着要她堕胎,吓得她一身冷汗打湿后背,惊魂未定地逃出了殿门。

沈如霜强忍着因惊惧而袭来的疼痛,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着,冷汗顺着脸颊一路滑进了衣衫里,冷冰冰得让她打了个寒战,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殿内的情形。

无论萧凌安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了,于是他干脆命人将太后按在椅子上,下令锁死慈宁宫的门,不许她踏出半步。

待到沉重的枷锁落下,萧凌安上下打量后才转身离开,脸色依旧阴沉如子时的夜色,眸中深深浅浅的光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他瞥见沈如霜时目光并未停留,而是十分自然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狠厉之色缓和了不少,俊秀精致的眉眼覆上阳春三月般的温熙,指尖似有似无地抚摸着小腹,声音沉稳道:

“孩子没事吧?”

沈如霜愣怔地看着他片刻之间变化的脸色,一时之间不太适应。按照萧凌安往常的性子,此时正是愠怒之时,定要再挑刺苛责,怎会这般温和平静?

但她很明白过来,并非萧凌安变了,更不是他心疼自己,而仅仅是因为腹中的孩子罢了。

他只会关心孩子是否有事,连关切的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或许于他而言,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几分温柔是施舍给孩子的,她作为生母才勉强沾了光。

沈如霜原本放下来的一颗心变得寒凉无比,冷笑着躲开了萧凌安的手,也不想再同他讨要不切实际的关心,漠然地转身上了马车。

在颠簸的路途中,沈如霜思绪万千,方才骇人的一幕幕不断涌现,连覆于小腹上的手都微微发颤,心中愈发担忧往后孩子的安危,趁机开口道:

“既然陛下看重孩子,那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吗?”

“孩子终究没出事,太后的疯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事情不必闹到台面上。”萧凌安回答得漫不经心,却也摆明了没有再管的意思。

沈如霜不满地蹙起眉尖,眸中的期望尽数变成荒谬和讽刺,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纤弱的指节都变成了青白色,心间泛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悲哀。

她本以为萧凌安在乎孩子,应当会为孩子思虑周全。现在看来一切都抵不过他对权势的算计和谋划,哪怕是亲生骨肉也只可以毫不犹豫地丢在一旁。

母子不和确实是一件丑事,萧凌安无非是怕眼下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他费尽心机立起来的新帝形象,到时候失了民心觉得不值得。

可什么叫没出事呢?难道非要出了事才能够让他寒冰一样的心有所动摇吗?真的到了那时候,就算他将太后杀了,也换不回孩子啊......

更何况,孩子未出生前所有的苦痛都是她一个人承受,那些谋害孩子的手段,最终都是落在了她身上。萧凌安说的轻巧,实则是半点没为孩子和她着想过。

沈如霜现在也无暇顾及自己,只要孩子无事就能放下心来,不肯作罢道:

“太后若是不死心,又想办法谋害孩子怎么办?还有其他人虎视眈眈,陛下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吗?”

萧凌安把玩玉扳指的指尖一顿,抬首瞥了一眼沈如霜盈满担忧的目光,也留意到她眼下连脂粉都遮盖不住的青色,只当她是太过在意孩子,过多思虑才会如此,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耐着性子安慰道:

“朕已经将太后锁在慈宁宫了,她还能动什么手脚?你若是真的多心,还不如想想如何补好身子,把孩子生得更康健活泼些。”

末了,见沈如霜还是不肯展颜的样子,笑着补上一句道:

“霜儿,别怕。”

听了这话,沈如霜再也抑制不住心间的抗拒与厌弃,积攒许久的愤恨和不甘报复般在这一刻涌上来,明目张胆地甩开了萧凌安的手,拼了力气将他推到马车另一边,冷哼一声道:

“陛下究竟还要哄我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看透了萧凌安只在乎孩子的心思,但孩子终究也是她的骨肉,为此她可以暂且忍耐,起码能给孩子一个还算平和的环境,但是她实在忍不了萧凌安自以为是的诱哄。

从初见那时起,萧凌安就是这般故作清风朗月的模样,引诱着她一步步走入圈套,现在到了紧要的时刻,他还是企图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敷衍她,究竟是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那一下推得猝不及防,萧凌安的脊梁在马车上磕碰了一下,虽未受伤,但整个马车都为之一颤,身后隐约的疼痛让萧凌安颇为不悦,沉下脸拽着沈如霜的手腕,厉声道:

“不许胡闹!”

尽管沈如霜神色坦荡,仿佛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但在他眼里就是不知好歹地在挑战他的底线。

沈如霜是罪臣之女,能够为他诞下子嗣当上皇后,这是大梁前所未有的,无论是于她还是于沈家而言,都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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