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娇缠(20)
小顺子年纪轻,还是一副小孩模样,当即吃痛地惨叫一声,委屈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
“奴才该死,路过西南偏殿时听见一群人围着听沈姑娘弹琵琶,一时新鲜多听了一炷香的功夫......”
萧凌安脸色瞬时又沉了几分,如夜幕沉沉压过,惊涛骇浪隐隐浮现,修长凤眸中泛着狠厉的寒光,手背青筋毕露,狼毫被攥得吱吱作响,似是很快就要支撑不住这力道。
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沈如霜被那么多人注视着,那些艳羡的、惊叹的、觊觎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时,心中就像是有虫蚁啃食般不好受,并非刀剑刺入肌理那样的疼痛,而是疼得轻微,又痒得难耐。
仿佛沈如霜就应该被他深深藏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其他人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无论她是出身卑微,不识礼数,还是姿容绝艳,温婉动人,一切都只属于他一人,不能让他人触及分毫。
安公公察觉不对劲,赶忙骇然地用手捂住小顺子的嘴,胆怯地用余光瞥了一眼萧凌安。
只见他分明眼底皆是阴狠戾气,却忽的笑了,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妖邪之气,原本俊美的面容让人不敢直视,手中那支狼毫拦腰折断,木刺尖锐地扎入肉里,血痕蜿蜒而下。
但萧凌安宛如感受不到痛,笑容越来越浓烈,声音暗哑道:
“你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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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破灭
冬夜的天黑的格外早,沈如霜白日里弹了许久的琴,不免有些困乏,谁知一觉醒来天色已无一丝光亮,疏星残月遥挂夜幕,殿外也寂寂无声。
不过这时她精神倒是不错,用了些许清粥小菜便坐于窗前,点了几盏烛火照着光,半倚着美人榻翻看着一本曲谱,眸光宁静而悠远,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用轻柔的指尖凌空比划几下。
这是玉竹晚些时候从木箱中翻出来的,亦是江南旧物。儿时日子过得紧巴巴,没有余钱去买正经曲谱,她就用辛苦攒下的铜板买了笔墨纸砚,遇上了谱子就随身抄录,有时偶然听到也会牢牢记在心里,凭着记忆一笔一划记下来。
如此年复一年,她抄下的曲谱变成了厚厚一沓纸,最上面的纸缘已经泛黄,字迹也圆润稚气,想来还是她刚会写字时记下的,不如后面的平稳秀气。
沈如霜不禁莞尔一笑,仿佛透过一本曲谱,能够亲眼看见过去的一幕幕,每一页都带着独特的故事,或欢乐或遗憾,现在想来跟梦一样遥不可及。
正看得出神,玉竹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抚着心口道:“陛下来了,现在正在殿门口呢,小姐快些准备着吧!”
沈如霜有些意外地放下书卷,坐着迟迟没有动弹,细长黛眉微微一扬,灵动双眸转悠了一圈也未曾想明白其中缘由,慢慢笼罩上一层不解和茫然。
从前都是她求着萧凌安来,否则他不愿踏足这偏殿半步,如今日这般上赶着来倒是头一回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萧凌安就迈过了门槛,大步流星地进了寝殿,身上落着星星点点的寒霜,在烛火下闪着晶莹的光亮,翩飞衣摆带着冷风倒灌进来,霎时间吹熄了大半烛火,寝殿变得昏暗又寒冷。
萧凌安与沈如霜隔着几步之远,微弱的烛光堪堪照亮他半边俊容,可带着决然戾气的眸光如利刃般刺破黑暗,毫无阻拦地尽数扎在沈如霜身上,攥得青白的指节发出一声突响,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刺耳。
他是处理完政事就即刻赶来的,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那团火气与烦闷,责备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见沈如霜小心翼翼地行礼,努力做成标准规矩的模样,清丽的眉眼笼罩着迷雾般无措,时不时无辜地偷瞄着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何要无端打搅。
这像是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又如同硬刺钉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愠怒连宣泄的出口都寻不到,只能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萧凌安的理智恢复了几分,强压着性子浅阖双眸呼出白气,冰凉的指尖攀上沈如霜娇嫩的脸颊,缓缓地反复摩挲,微哑的声音带着暧昧,却被更大的危险遮蔽:
“今日究竟有多少人听过你弹琴?日后,再不许这样胡闹。”
闻言,沈如霜黛眉紧蹙,起身后立在一旁半晌不应声,咬着唇瓣的贝齿力道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隐约可见血色,不屈又疑惑地盯着萧凌安。
弹琴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弹者无心,听者无意,左不过是在落寂乏味的深宫中寻一丝乐子罢了,如此才能让死气沉沉的光阴鲜活些,怎么就不能让人听见?
再者,宫人们瞧着都颇为喜爱她的琴音,今日也是她入宫后最快活最自在的一天,仿佛回到了江南街巷中无忧无虑的年岁,就算现在走不出层层深宫,也能有些许慰藉,为何落在萧凌安眼里就是“胡闹”了?
“听了又如何?”沈如霜思及此心底也不免抵触,眸光坚定地凝视着萧凌安问道。
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笑声,萧凌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悠悠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只有一闪而过的漠然与残忍,勾起的唇角略显红润,在晦暗中染上几分妖冶之气,声色平静得如冬日冰面:
“不如何,不过是削去双耳,挖掉双目,再逐出宫罢了。”
沈如霜猛然打了个寒颤,惊惧地瞪大了双眸,倒吸一口凉气望着萧凌安,琉璃珠般透亮的眼球都止不住地晃动,仿佛看着一个皮囊俊美无俦,内心却残暴嗜血的怪物。
萧凌安的姿态闲散随性,如同随口讲着一个玩笑话,她却不敢不信。这一路腥风血雨,她亲眼见识过萧凌安折磨人的手段是多么狠厉残忍,那些曾经践踏过他的人,最后都会痛不欲生地倒在血泊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如霜一时不敢出声,生怕说错了话萧凌安较真起来会连累他人,只能胆怯地缩着身子,静默地敛着眉眼,知道为今之计是找出几句好听的话来安抚萧凌安,然而搜肠刮肚许久也想不出来,更说不出口。
那些宫人做错了什么?她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像个人偶般被萧凌安无理又任性地摆布,还要扯出一个笑脸?
心底那股委屈和悲愤如泉眼般源源不断地冒上来,沈如霜将衣角揉的皱皱巴巴,牙根都快被使劲咬碎,挣扎了许久还是坚韧不屈地仰起头,反抗道:
“陛下何苦逼我至此?我只是想有人真心听我弹琴,在宫中能够过得自在快活些,到底冒犯了陛下何处?你可知......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她说的又迅疾又清亮,似是把一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逆反全部倾倒了出来,一股脑尽数甩在萧凌安的身上,企图用这样坚决的方式来唤醒他,让他设身处地为自己想一想。
可萧凌安听完只是剑眉微微皱起,只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并无一丝一毫的触动,孤高的目光淡淡扫过红着眼眶的沈如霜,如同俯视着一个得不到糖不肯听话的孩子。
他就是不想沈如霜被那么多人看到,尽管她只是个江南乡野女子,他也不可能真心去爱沈如霜,但他还是想侵占她的一切,她的心里眼里梦里,都只允许有他一个人。
只要沈如霜能够乖乖听话,他可以偶尔来看看她,给她想要的东西,若是他心情好了,甚至过分的要求也可以难得纵容......
至于其他,他听不明白,也不想费心神去想明白。
沈如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比江南穷苦不堪的日子好千百倍,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萧凌安越想越心烦,不理解沈如霜究竟在闹腾什么,最后一次耐着性子瞥了她一眼,沉着脸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