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其罪(52)
“表哥慢些。”换衣回来的表兄弟二人搀扶着,扶人的那个朝季玉朗不住感谢,“这药确是良药,表兄已无大碍,劳季兄替我兄弟向尊师叔转达谢意。”
“二位不必放在心上,既是药自当用在妥善之处。我方才向九师叔和詹前辈问了,我们可在此修正一个时辰,稍后委屈韩兄与人同乘一匹,待寻到可换马的驿站再替他换一匹。”季玉朗是在场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敢与两个前辈搭话的,童诗是他师叔暂且不论,能与那冰霜似的詹溪生搭话却是不易,想起他出发前说的话,其他青年心中不由对他生出几分‘敬佩’来。
“季兄看着通身贵气,起先还道不好相处,如今倒是我狭隘了,还望季兄海涵。”年纪相仿的青年人聚在一处总是熟络得格外快些,受了恩惠的那青年憨憨一笑,“在下青川剑派韩运珏,家父是青川剑派的掌门韩辙,这是我表弟傅千丰,同是青川剑派门人。”那姓傅的青年也跟着朝季玉朗拱手。
“二位仁兄客气了,出门在外互相帮扶本是应该。”季玉朗回了一礼,言语礼数俱是周到,加之人长得周正又气度不凡,登时让在场其他人都生了些好感,就这韩家表兄弟话茬也纷纷报起了家门。其中大多数都是各派掌门宗主的子嗣,如若不然当日大会之上也不可能不问尊长这般轻易随人出去闯荡。
季玉朗听了一圈发觉随行这些青年出身鲜有名门大派,只有一个出身不错,却尚不知是否可深交,但面子上他并未露出半分轻视,照常与几人闲聊。
“……朱兄看我做什么?”季玉朗瞧了一眼那人,如他没记错恰好也是姓朱的。
“不不不,在下只是瞧季兄器宇不凡,但做事麻利,额……”朱一啸说的其实也是大伙心中疑问,他们大多身边都有人伺候,虽不至于出门就照顾不得自己,但多少不像季玉朗处理琐碎杂事也如此熟练。
更不要说这一众年轻一辈中唯季玉朗出身名门,端的就是一副贵公子的气派,却席地而坐,行动处事如此熟稔。
其实此行季玉朗并非没安排人,只是先他们一步出发打前站,没有跟在身边伺候罢了。
“我习武满一年时,师尊就叫我去山中历练,此后每年如此,久了就自练了些本事。”更不用说丹州苦寒,便是所谓夏季山中也没什么现成的吃食,刚习武不久时被赶去山中过了几日就险些要了他半条命去,但十年下来,那些对季玉朗说已不是难事。
“季兄当真令我等佩服,不仅风姿卓然、武艺出众,有如此傍身技艺却不似旁人端着公子架子,此次能同行结识,实乃人生之幸。”
至于这公子架子说的是谁,众人心中大抵都清楚,将季玉朗与那些‘贵公子’一比,当真是云泥之别,登时生出许多好感来,聊得兴起时,有人一拍大腿,叹息道:“是啊,可惜此地无酒,不能同醉一番。”
“齐兄!我们此行是为解救诸位同道,季兄尊师还没个下落,你怎么还没吃酒就说醉话了。”旁边的人拍了一下,眼神往季玉朗那边瞟,转着弯提醒要喝酒那人。
“对不住!对不住!齐某一时忘形浑说的,季兄莫恼。”被人提醒,那人才想起朱怀璧也在被掳之列,况且同行不仅季玉朗在,那头还有个龙雀刀尊,连声道歉。
“无妨,齐兄心意季某明白。”季玉朗表情如常,只是面上笑意略收敛了些。
“说起来,季兄在侠者会上使出的招式着实精妙,特别是与耿云霆那场。实不相瞒,在下自小与表兄习剑,虽不太懂刀法,却隐隐从季兄的招式里看到些剑招的贯法,所以想与季兄讨教一二。”傅千丰也在一旁打圆场缓和,提起旁的事,说起武学招式更有话可谈,他们大多没有参与侠者会,抑或是首轮就败下阵的,自然对季玉朗颇为敬佩。
“不敢说讨教,确如傅兄所言。是家师为补苗刀劣处特意融会进去的招式。”
“这把刀便是苗刀?在下还从未见过。”傅千丰侧头去看那把刀,确实是稀罕兵器。因苗刀刀身过长,季玉朗一路都是负于背后,这会儿席地而坐,自是放在身后。
“这似乎不是季兄比武是用过的那把,倒像是……”
“正是家师佩刀,赤婴。”赤婴通身赤红,连刀身都是特殊矿铁打造的,是而甚是不同,往往看一眼便令人记忆深刻,季玉朗只是略略拔出鞘些便收回了刀放在一边。为着是朱怀璧的佩刀,有几个还想多看几眼却不好开口。
“确实是好刀。尊师……”刀确实是好刀,招式也精妙,只是提起季玉朗的师父众人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虽不熟悉传闻却也听了不少,再加上近些日子传的那起子流言,总觉得无法将此人当做正经江湖前辈去尊重,一时有些难开口。
“有动静。”詹溪生起身说了一句,人走了两步往官道上靠。
“前辈,出了何事?”
一众青年跟着起身询问,季玉朗侧耳听着动静,似乎是快马疾驰而来,离他们不过百十来步的距离,已是很近了。这泸州地处偏僻,又无甚大事,平素这官道上连个茶摊都寻不到却有快马飞奔而来,实不寻常。
那马蹄声近了些才听得更清楚,且并非是一匹,季玉朗手按在刀柄上随时戒备。
只是那人一露面,却是个熟面孔。
“吁!——”跑前面那个注意到路边的人便拉紧缰绳,马头调转回来下了马。
“帛文!”见前面人勒马,后面那个喊了一声也勒马站下了,“原来诸位在这。”
“原来是廖兄和宁兄。”季玉朗收了刀看向二人,廖云书对他仍是冷淡着,似乎从侠者会前后这人态度就变了模样,也不多说只抬手随意回了一礼便牵着缰绳往詹溪生和童诗那边去说话了,见他这般怠慢季玉朗,在场有几个脾气不好的,便有些为季玉朗抱不平。
“季兄见谅。”宁丹戚是追着廖云书来的,人没有劝回去,也不知他为何独对季玉朗这般模样,只好替他周全些礼数。
“先前未说同道,瞧二位的样子,宁兄是来追人的?”自侠者会之后,季玉朗确实就没怎么见到廖云书人了,四方门从头到尾没有掺和进这些事来,他都险些要把这对父子忘了,不过先头说要出来时,廖云书并不在场,这会儿快马赶过来,想来也只能是偷跑出来的。
旦见宁丹戚面上无奈神情,便肯定了几分。
“我已与两位前辈说好一道同行,戚哥莫要劝了。戚哥出来许久,想必徐前辈自是担忧,不妨先回好了。左右同行之人众多,我又不是三岁孩童。”
只是他刚要答话,廖云书已牵了马回来,抢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宁丹戚也只能叹一口气道:“出来时我已与师父禀明,世叔也是担心你。也罢!一道便是。方才情急,唐突诸位了,失礼。”
“宁兄客气了。”宁丹戚在江湖上早有侠名,众人也是识得他的,见状纷纷还礼,只是对廖云书平白生了几分不满,但面子上都还藏着未表露出来。
“泸州之地我还算较为熟悉,知道那里可以换马歇脚,稍后可代为引路。”路旁就倒着一匹死马,在听到韩运珏的马因长途奔袭累死,众人怕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僻地方找不到补给之所才停下歇脚时,宁丹戚提出可为他们带路,“武平据此已不远,快马至多两日便可到城外了,此处顺官道再往西南走上几里地便有一处偏僻驿馆,那里可为韩兄换匹马。”
“有宁兄在真是太好了!”“宁兄既来过泸州,可知这武平城是怎么回事?”
都是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没有那么多说不开的,在听得宁丹戚自报家门以及熟悉泸州之后便拉上他一道说话,只不过鲜少理会坐他身边的廖云书罢了。
“在下知道的不多,只是听闻武平城生了一场疫灾。前两年游历至武平时,那里人烟稀少,还留在城中的大多已是不愿离开祖居之地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