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不禁,长夜未明(194)
她腰肢纤纤,身量修长,花冠琳琅,脸上妆容不重,只见清美不见浓艳。沈青梧坐下后,整个人也清秀挺拔的,像水中亭亭玉立的清荷。
杨肃被沈青梧美貌所惊时,沈青梧正告诉他:“你继续在这里被关着,除了不能出院子,哪里都能去。但是张月鹿代替你,跟我一起渡河,回去见帝姬。”
杨肃:“……?”
杨肃:“你被他哄住了吧?”
沈青梧颔首:“是的。”
杨肃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他几乎怒吼:“我看你真是满脑子男盗女娼,被美色迷得脑子都不动了!你说他为什么给你穿这样的衣服,让你打扮得花枝招展来见我。他是让你刺激我,你懂不懂?他是想告诉我,让我别肖想你,你是他的。你知不知道?
“他还要关押我……他必然有目的!”
沈青梧恍然大悟:“现在知道了。”
杨肃:“我看你还是不知道!”
沈青梧:“我真的知道。”
杨肃冷笑:“说说看。”
沈青梧:“他迷恋我。”
杨肃:“……”
沈青梧很淡定:“他说他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他跟我解释了所有行径,他一直吃你和博容的醋。他问我是不是心里只有博容时,他都伤心得快哭了。”
杨肃抱着的手臂开始僵硬了:“……”
沈青梧复述自己听过的话:“他说他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他只是拼命让自己不喜欢。他说我是最独特的娘子,我做什么都让他心动得不得了,他夸我漂亮,夸我是世上最耀眼的珍珠……”
杨肃:“……”
沈青梧说的其实也有点尴尬。
沈青梧补充:“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你觉得我没那么好,就找他说,不要找我。”
杨肃深吸口气,咬牙怒:“他那么说,你就信了?!”
沈青梧抬头。
她眼睛明亮清朗,不杀敌不打斗的时候,看着只是过于乌黑,专注凝视人的时候,有点儿渗人。
她眼珠转一圈,若无其事:“嗯。”
别人夸她,她不信。
张行简夸她,她要学着相信。她答应过的。沈二娘子从来都说话算数。
第88章
杨肃闹腾是没什么用的。
沈青梧来通知他一声,不理会他反对,她扬长而去。杨肃心中不是滋味,可沈青梧倔起来油盐不进,他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不明白——
她先前明明说不和张行简好了!
张行简一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便被哄得乱转。
这种为色所迷的人,必然成不了大事!
不提杨肃如何生气,张行简是对沈青梧的行为分外喜欢的。
他本就知道她若是答应和他在一起,就会向着他。但他心上尚有一些不确定,他甚至做好了沈青梧带着杨肃逃离的准备……沈青梧带给他的惊喜,让他迫不及待将长林等人赶回东京去了。
张行简这几日便都待沈青梧十分好。
他寻回自己的手下后,不必为生计烦心后,终于可以继续做他那典雅貌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郎君。
他此人心思细腻手段颇多,又惯会说好话,沈青梧确实被他迷得晕头转向。不过是凭着一点理智,知道她要去向帝姬复命。
张行简每日都要给她换新衣裳。
沈青梧惊讶:“你有钱了?!”
张行简笑眯眯:“是呀。”
他趁机推销自己:“梧桐,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若是嫁给我,吃穿用度什么的,都不必你操心。我们家不愁这些,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他说这话时,正用一把齿极密极小的梳子,帮沈青梧梳发。
用他的话说,她发质又硬又粗,不能乱扯,得细细梳理。
沈青梧想到他的长发那般浓那般黑又那般细软,她心中一动,便任由张行简折腾她的头发。而且,他每日研究不同女士发髻,沈青梧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过他说起钱财……
沈青梧从铜镜中乜他一眼,说:“你又在诱拐我嫁你。”
张行简弯眸。
他眼如琉璃湖盏,弯一弯就盛满光华,清透漂亮极了:“也不叫诱拐吧?实话实话罢了,怕你想不清楚。”
沈青梧没搭理他。
他俯下身,低头端详她:“梧桐。”
张行简叫了两声,才让沈青梧眼波动一动,抬眼皮望他。
张行简:“不高兴了?”
沈青梧:“没有。我在想一件事……”
她手拄下巴,眉头轻蹙,真的为一件事而迟疑:“我是不是应该将我的月俸交给你?”
张行简一怔。
沈青梧:“我不能白吃白喝。博……呃,有人说过这是不对的。你整日花不少钱财,我不应一点贡献都没有。”
张行简眨一眨眼。
他眼中光微晃,他竟真的开始沉吟了:“唔,你是女子,论理来讲,即使女子嫁入门,也没有把嫁妆交给郎君的道理。我二姐说,女子的嫁妆是她自己的,我们家是不能动别人钱财的。但是……你的情形又和寻常女子不一样。
“你有官职,有俸禄。我听说,寻常人家成亲,那个赚钱的夫君,都是要将钱财交给自家娘子管,如此才能夫妻恩爱,夫妻缘分持久。但是,你我的情形依然不同。
“一者我们并未成亲,二者我也不贪你的那点儿财,三者我即使不贪你那点儿钱,我看梧桐似乎也不擅理此事,为了你我同行一路,我也确实开销无度……
“这样吧,你可以将钱财交给我,不算你白吃包住。你我吃住一起,你上交公粮,我理顺花销,也算增进彼此感情,你没有意见吧?”
张行简心中想,管住她的钱,她乱来的可能性就更降低一分了。
起码……咳咳,他若一个没看好,她是没钱吃花酒的。
沈青梧并无意见:“好。”
张行简见她不动,挑眉。
沈青梧干脆利落:“待我拿到我的月俸再补给你。”
张行简一怔。
然后他恍然:“跟着李令歌折腾了一年,她连月俸都没发你?”
沈青梧:“她比较缺钱,养兵是要花很多钱的。她整日为钱财发愁,我见她那么辛苦,就说先不必给我,反正我每日都在军营,去外面也是出公差,不花钱。李令歌已经欠了我不少月俸,待她可以周转得开了我再要。”
张行简弯身,捏了捏她脸,似笑非笑:“是谁说我们梧桐没心没肺?这不是有情有义吗?”
他话头一转:“但是日后不能忘了管她要钱。”
他的意思是沈青梧不能助长李令歌的贪婪。
沈青梧点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自然。我若是要成家的话,不能委屈了我家郎君。”
张行简垂眼望她。
他目中有笑,眉眼长如青山白水,神色动人。
他没有说出口,但是他那双看狗也深情的眼睛,已经表明他的意思了:郎君?唔,你郎君是谁?
沈青梧眼珠一转,她心中少有的紧张和羞涩,让她转头看镜子,不回答张行简的问题。
张行简向来见好就收,从不在此事上非要她为难。
他为她梳好了发,沈青梧对今日这掠到一侧的发髻分外喜欢,她转了一圈反复来看,还背着手走了几步。
她夸奖张行简:“你越来越厉害了。”
沈青梧又遗憾:“不过我不能再这么玩下去了。明日我就不穿女装了,我们急着赶路,这些裙子太多不便,被我扯坏了不好。”
张行简颔首。
让沈青梧意外的,是次日张行简来给她穿的衣裳,仍是女式的,却类似骑装胡服那一类轻便的锦衣武袍。既方便她行动自如,又在衣襟、袖口等地方有精致的花纹,让人一看便知是女儿装。
张行简为她整理好襟口,又绕到后方帮她理那繁复的腰间革带。
他笑吟吟:“我早就定制过的。只是前两日才送过来……等你和我回了东京,这些衣服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