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簪(80)

作者:陈浮浪

须卜思归大狗似地甩了甩头发:“唔,那他显然是不同意了。”

“是呀,所以我就问他,难道还有比这两处更好的地方?”张鸿轻轻叹道:“他竟然圈了南境。你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南境乱得就像一锅粥,如今能把这么一块绝地打成这样的牌面……嗐。”

少年军师看着顾安南,如同看着一颗掉落在人间的启明星:“世人皆以为我是大帅的智囊,其实我不过是他用来遮掩自己光辉的挡箭牌罢了。”

须卜思归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假装自己听懂了:“嗯嗯嗯,你说得对——那个姓沈的!”她笑嘻嘻蹲在台子边上,活像一头红毛狮子:“你不是要蹲在旗杆上吗?说话到底算不算!”

沈明璋:“……”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乌龟王八蛋”那一茬,纷纷哄笑起来,沈明璋脸色憋得快要炸开了,两手拳头攥得死紧。

顾安南高兴地欣赏了一会儿,打算放他一马,一摆手道:“走走走,营帐桌椅都支上了,还赚钱不赚了?”

经此一“役”,众将官都不敢再同他支应,再说后脊梁骨上海贴着自家老爹的巴掌,兜里又揣着顾大帅的钱,娇妻都在帝姬屋里笑闹,一抬头还有银烟大师请来的神佛在头顶上罩着——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众将官纷纷都觉得自己已经是顾大帅的体己人了。

“走,分钱!”顾安南神清气爽地起身,好似浑没听过沈明璋放过那句大话似的,拍拍屁股,一胳膊肘拐住了禾珏的脖梗:“老子早就看好你家那上千亩水田了,回头哥哥让人给你修个水车好不好?到时候亩产肯定更高。”

“不行!”

平地里一声暴喝。

众人原本已经潮水般跟着顾安南呼啦啦地走了;沈明璋却不肯动,他站在原地对众人大吼道:“我沈明璋愿赌服输,绝没有抵赖的道理!”

然后他就当真在众目睽睽之下,纵起身法窜上了旗杆,整个太极营训练的士兵没还以为上峰有什么大事要指示,纷纷看过来。

所有人屏息静气。

沈明璋蹲在一汪红灿灿鸭蛋黄一样的夕阳里,定声大喝:“沈明璋食言而肥,乌龟王八!”

沈老爷子笑骂了一声小兔崽子真能给他丢脸,众将官也不知怎地,忽然觉得此刻这个大喊自己个儿是乌龟王八的鬼样子比他平时自恃身份的傲慢模样亲近了不知多少。

“沈明璋食言而肥,乌龟王八!”

所有人发出善意的哄笑,还有年纪小的将军跑到旗杆底下摇杆子玩:“沈大哥内力真好哈哈哈哈,喊得怪清楚得嘞!”

“沈大哥说话算话,是真汉子!快把咱军营里的铜吼卸下来!以后咱有沈爷就够啦哈哈!”

沈明璋原本还觉得有些丢脸,往下一瞧,却发现其实并没人在看自己的笑话,笑他的和赞他的反倒一样多。他在太极营摸爬滚打了将近五年,花了无数银子想和这些兵鲁子融到一处,却都没这三声“王八”来得有效果。

他喊完了最后一声,在无数口哨声里痛痛快快地骂了几句,反惹出更多善意的大笑来;沈明璋顺杆往下掉的时候,不知怎地,忽然瞧了一眼顾安南。

却发现对方眼里,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敌意。

“妈的,”他在心里讪讪地骂道:“果然谁的兵像谁,顾大帅刚来不到半天,整个太极营都成了流氓兵了!”

心里骂,可不知怎地,竟然心里也服。

他忽然想,顾安南可是连大单于和符盈虚都杀过的人,我沈明璋跟着他也不算亏吧?再者说,这人虽然做派是混账了点,但难道不比楚淮那个就知道屠城的王八羔子强吗?

强多了呢。

此时的沈明璋尚且不知道自己会在之后漫长的一生中伴随着顾安南一起出生入死,并成为顾大帅手底下的专用“喷子”,如果胆敢有人在他面前说半句顾安南的不好,他立时就要冲上去咬人的。

眼下的他只是挠了挠脖子,脚步拖拖沓沓地跟在众将官后边,嘟嘟囔囔道:“哼,再怎么威风,回了家还不是跟老子一样都得看婆娘的脸色……”

“大帅大帅!”一身利落轻甲的徐青树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太极营,一路闯到了营帐前:“太好了各位家主也在——若是没什么要紧军务,就都随末将来吧!”

先前有些家主还在幻园见过徐青树:“徐文士!究竟怎地了?”

徐青树捂着肚子,连呼带喘道:“主母连同各位夫人们包了登科楼,眼下都喝得烂醉,正在那边聚众发酒疯呐!”

虽然还在闹别扭,但顾帅芸妹还是完成了对牧州世家的“夫妻双打”!

作者有话说:

虽然还在闹别扭,但顾帅芸妹还是完成了对牧州世家的“夫妻双打”!

小剧场:

沈家祖宗托梦给沈明璋:“小王八蛋跟谁横呢!几年后你就是顾安南手底下最忠心的喷子!喷子!”

沈明璋:发出嗤笑并翻了个身继续睡.jpg

第54章 绿蚁新醅酒(九)

冬日寒冷, 夜色黑凉,刚刚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牧州却依然很繁华,虽然还有半个时辰就宵禁了, 西大街上连成片的酒楼小馆却还在热热闹闹地营业。

高高挑起的暖色灯笼连成了串,小雪细细, 被灯光一照,雪幕好似变成了粉金色。登科楼的老板将二层对着街面的纸排窗全部打开, 喝得醉醺醺的贵家夫人们对着雪幕哇地一声聚起来,酒意上头,欢笑嬉闹,好似找回了少女时的娇憨与快乐。

“娘娘呀, ”沈夫人伸出莹白的手腕去接雪花:“你看你看, 好漂亮呐。”

禾珏的小夫人打了个酒嗝,撅着嘴巴道:“我手里的雪更好看!娘娘看我的!”

“看我的!”

众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好在登科楼的老板心里有数,门关得很紧,她们喜欢随便在里面怎么闹都成。

暮芸并没同她们一处闹, 也并没有离得太远。她好似总是这样,明明是一切繁华的中心,却从不肯与这熙熙攘攘的人间相融。

她坐在一堆软玉温香里, 脸带薄红, 上涌的酒气将她眼睛染上一层蒙蒙的水汽。暮芸手持酒盏想往窗边走, 却不知被谁不小心踩了裙子, 锦缎从柔腻的肩头滑下一块,简直比外头的雪色还要诱人。

众女一时看得痴了。

“大帅真是, 嗝。”虞家夫人眼光发直地喃喃道:“他再不来接, 我就要把殿下抢走, 抢回我家天天看哈哈哈哈,我能多活好几,好几年,嗝。”

禾小夫人登时急了,醉醺醺扑一下窜起来:“要带也是我带!我家——”她两手哗啦一下比划了一个好大的圆:“我家床超大的!让禾珏滚出去睡大街!我和娘娘一起住!”

刚刚带着马车赶到楼下的禾珏:“……”

他黑着脸提着衣边上了楼,但里边还有同僚家的妻女在,他不方便直接进去;最后还是帝姬的两个侍女去将他家小夫人扶了出来,一把跌进禾珏怀里。

“就知道给我添乱。”禾珏咬牙切齿地忍受着她掐自己脸的手:“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嘻嘻,好呀。”禾小夫人挥舞着手上帝姬刚给的胭脂买卖,歪头笑道:“以后我,嗝,我跟着公主娘娘挣钱,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禾珏正抱着她下楼,闻言目光一软。

“待我有了钱,就同你和离!殿下说了,女人就要靠自己!”禾小夫人语气陡然激昂起来,嘿嘿笑道:“我要,要将你卖到南风馆去,然后天天点你……天、天、睡、你!”

禾珏又好气又好笑,和其他套了车也赶过来接人的同僚匆匆点了个头,同她耳语道:“你要睡我还需这么折腾?好像你官人我没将你喂饱似的。”他伸手要去拿她手中的单子:“行了,我看看是什么买卖。”

禾小夫人被他安置在马车上,将纸单揣进怀里不让他看,摇摇晃晃神神秘秘道:“你道为何今日各家夫人都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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