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86)
“好好好,元大神童!不过话说回来,先前是我思虑不周,耽误了你学习,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可要跟着先生好好学,翊儿在这方面可厉害呢!”
元也忙道:“诶?这可不兴比的,我志不在此!”
“为何这么说?考取功名不好么?”元溪想了想,又道,“即便不愿意去考科举,去考武举也行啊,‘士农工商’,江湖人也要受官府辖制,你不愿向人低头,何不干脆去做‘士’呢。”
“哪有那么容易?再说了,官场上需要卑躬屈膝的时候更多。”元也托腮看着窗外,语气淡然:“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这一次,我只想为自己活。”
元溪怔怔地看了元也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道:“此事决定权在你,你若想好了,便按照自己的路走罢。”
元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毕竟现在他说得再坚决,旁人也只当是童言无忌,因此他转了话题,问道:“之前在客栈的时候,王叔说崔娘子离不得人,那时师父在旁,我便没有细问,她是怎么了?”
“清禾病了。”元溪眉头蹙起,顿了片刻,道,“我先带你去见家主,然后一道去看望清禾。”
元也点头,道:“听你的,那我去叫师父一起。”
元溪在王家是熟客,她亲自带着师徒俩往前院去,也不用别人引路,不过他们没走多远,便见迎面走来一个侍女,笑着上前来,道:“溪娘,我正要找你呢!阿郎听说了阮师傅和元小郎君过来,本要亲自见一见,只是今日恰好有些应酬,恐怕晚间不能及时回来,便让奴来传话:既是天长地久的交情,两位贵客便当是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尽管与王曲说,千万别见外,等明日一早,阿郎再来见两位。”
阮归趣笑道:“多谢贵府款待。”
侍女礼貌地笑了笑,然后向元溪道:“阿郎还说,这些日子多亏溪娘在家,如今元小郎君已经来了,还请溪娘安心住下,多陪陪娘子才是。”
元溪温声道:“放心。”
侍女走后,阮归趣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元也道:“我们去看崔娘子,师父先回房间罢?”
阮归趣点了点头,道:“我不好进内宅,你们去罢。”
元溪向阮归趣行了一礼,拉着元也转身要走。
阮归趣忍不住道:“溪娘!”
元溪回过身,投来疑惑的目光。
阮归趣嗫嚅不语,元也心有所感,问道:“师父有话想与溪娘说?”
元溪看了看天色,柔声道:“阮师傅急么?若是不急,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此事虽由阮归趣起头,但他喊完那一声便怂了,这会儿既然不用立即说,他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67章
元溪带着元也,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内宅。
因为前面耽误的功夫,这会儿夜幕已经降临,有侍女提着灯笼上前来引路,元溪摆了摆手,示意元也接过灯笼,并不叫侍女跟着。两人行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来到一处单独的院落外,元也看了看左右,奇道:“崔娘怎么不在主院?”
“这里清净。”元溪轻声道。
院内侍女闻声开门,行走举止都十分安静,元也不由得跟着放轻了脚步,越过院中红花凋零的海棠树,来到屋里。
屋内灯火有些昏暗,病弱的女子靠在床上,元也看不见她的脸,但也能猜出她就是崔娘。王翊之侧坐在床边,正在喂药。
“清禾姐姐,阿也来了。”元溪拍了拍元也的肩膀,示意他上前去。
王翊之站起身,冲元也点了点头,然后道:“姨母来了。”
崔娘抬起手,元也上前握住,顺势坐到床边,这才见到了崔娘的模样。算起来,他们已有十二年不曾相见了,当年的崔娘虽心情常常不好,但看着是富贵人家才能养出来的好体魄,可如今面前的人却瘦削苍白得厉害,元也甚至觉得自己呼气重些就要将她吹倒了。
“崔姨母,你……”元也不由哽住,他抿住嘴,不打算谈人病情,回头看了看后,心中有了主意,于是重新换上笑脸,问道,“姨母的药喝完了么?要不我来喂你罢?溪娘说我这条小命全靠姨母救回来,我在山阴也时时想着要向姨母报恩。”
崔娘虚弱地笑了笑,道:“溪娘说笑了,她能陪着我,便是我欠她的了,何来要你报恩之说?如今让你来陪翊儿,亦是我的私心,若你不愿,便当我挟恩图报罢……”
元溪站到床边,埋怨道:“你我十几年的交情,还谈这个做什么?”
元也附和道:“就是,我读书少,溪娘先前总是愧疚找不到学堂收我,如今姨母给了我与士族子弟同席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崔娘眼中蓄泪,她看向王翊之,道:“翊儿,你都听见了,以后阿也就是你最亲的兄弟,你也要好好照顾他。”
过了片刻,王翊之的声音在元也身后响起:“我听见了,阿娘放心。”
元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王翊之,却没有在后者脸上看到什么波澜。
“还有一事……”
崔娘的声音将元也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他忙道:“姨母请讲。”
“我听说你的师父也来了,那位阮师傅的功夫似乎很好。”
元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我回去就问问他的意愿。”
崔娘点了点头,道:“不管他答不答应,从明日开始,让王曲开始教两个孩子易容术罢。”
“哇!”元也喜道,“我惦记好久了!多谢姨母成全!”
王翊之沉默地低着头,这个消息似乎无法触动到他。
元也挠了挠头,感觉眼前的少年似乎也很有故事,就像崔娘当初给他的感觉一样。
崔娘吃完药后,瞌睡上来了,于是几人告辞离去。回去的路上,元也默默观察了片刻,发现王翊之虽不主动说话,但一直颇为有礼地陪在一旁,若是与他说话,他也一一答复,叫人觉得他冷淡,但是不会让人指责他失礼。
王翊之一直将元溪二人送到了客院,他停在门口,向元溪道别后,又向元也道:“早课从辰时三刻开始,书和位置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提前两刻钟来接你。因是家族学堂,无法左右夫子的进度,因此只能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若有什么疑问,可向夫子请教,我先学了的,也能提供一二见解。”
元也不是真心实意要去学习,因此并不在乎这些个进度,便点了点头,意思意思地问道:“你们正在学哪本?”
“刚学了三堂《昭明文选》。”
元溪没进过学堂,也不知平常学子念书的顺序,便问道:“之前呢?”
“之前在学《尚书》。”
元溪知道此书对于为官之人的意义,便问道:“阿也是否可以自学《尚书》?”
王翊之难得露出了犹豫的神色,他看了看元也,又看向元溪,斟酌着开口道:“我认为不必。”
“我认为你说的对!”元也冲着王翊之龇牙一笑。
元溪见元也兴致不高,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道:“好罢,今日也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告辞。”
王翊之走后,元溪没有急着进门,而是将元也拉到一边,问道:“先前阮师傅说有事找我,你可知是为了何事?”
元也挠了挠头,支吾道:“都回来了,你自己问他呗。”
“不行,我看他当时的神色不大自然,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元溪握了握拳,肯定地一点头,道,“所以我没立即答应,你先与我说说,不管怎样,叫我心里有个准备。”
“啊这……”元也不由陷入迟疑之中。
元溪露出伤心的模样,凄然问道:“你要对我保密么?阮师傅如今这么重要了?”
元也一时顿足捩耳,急道:“哎呦当然不是这样!其实事情也不是大事,就是由我来说到底不大对劲,你就别为难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