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82)

作者:元灵宇

“嗯?此话怎讲?”

“二公子答应过,绝不会伤害到公子!”

“不错。”

“但是今晚公子很可能会留宿骊山别院,若有人劫谢小娘子,公子一定会阻止!”

“你都说是’可能‘,难道我要为你的推测而让大家白跑一趟么?”李照影看着入画,冷冷道,“你知道骊山是什么地方么?要去便去,想走就走?”

“可是……”

“好了。”李照影不耐烦地打断入画,“我会传信让他们别对李观镜下手——你今天冒这么大风险亲自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入画抿了抿唇,坚定道:“公子的安危不是小事,我得当面得到你的保证。”

李照影嗤笑一声,不欲与她辩论,挥了挥手,道:“拿了梅花赶紧走。”

入画松懈下来,发觉手脚竟有些发软,她走了两步才想起道谢,便又回首行了一礼。

李照影沉沉看着她,不禁道:“这么为他,值得么?”

入画点了点头。

李照影挪开目光,不再多言。

入画来到院中,左挑右选,看中开得最好的那根枝头,亲自摘了下来,只是下树时一个不小心,让树枝在脸颊划了一道,虽说没流血,但是脸颊瞬间肿起了一道痕,看着便疼。

旁边帮忙的侍女要为她抹药,入画不敢多留,笑着婉拒后,便唤外间侍卫开门。此间事了,入画捧着梅花枝往回走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只是这阵轻松没有持续太久,她刚转过院墙,便见前方有一人负手而立,正抬头看着探出墙头的红梅。

“啪”地一声,入画愣愣垂头,才发现手中的梅花落在地上。红色的花瓣洒落一地,盛放的梅枝像是瞬间枯死一般,陷在青石板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入画才找回身体的控制权,她抬起头,发现那人被声音吸引,也看了过来,于是入画开了口,声音却不像是自己发出,而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空洞而木然——

“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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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节同时异,物是人非——曹丕《与吴质书》

②无复时人——梁任昉《述异记》,原文樵夫砍柴路上见童子下棋唱歌,以为只是一瞬间,等再提起斧头,发现斧柄已经烂了,回到故乡发现曾经同一时代的人都不见了。

第136章

室内一片寂静,除了屋顶雪融的滴答声,再也听不到其他。

李观镜思绪飘在远处,面无表情地发着呆,目光无意识地投向前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轻微的“啪嗒”声打乱水滴的节奏,李观镜眼眸微凝,这才发现自己正看着那双纠缠在一起的手,下一瞬,又一滴水从高处落下,打在手背上。李观镜目光上移,从攒着泪滴的下巴掠过,落在脸颊那道伤痕上。

“齐骞,派人去拿些消肿的药膏来。”

门外应了一声。

这句话仿佛解除了不能说话的禁制,入画向前一步,跪倒在李观镜面前,恳求道:“公子……”

“住口。”李观镜淡淡道。

入画身子一颤,一时泪如雨下,却不敢再开口。

过了片刻,屋外传来脚步声,来人见到屋中情景,脚步顿住一瞬,转而重重踏了进来,颇有些赴刑场的决绝。

入画感觉有人来到身边,她连忙擦泪,只是不等她抬头,来人忽然怒喝:“早就知道不该信你,叛徒!”

“猜到你很难么?”李观镜冷冷抬眸,“年豆儿。”

侍卫伸手一按,年豆儿抵挡不住,跪到了李观镜面前,她不肯低头,狠狠地瞪着李观镜,道:“若不是这个叛徒告密,你如何能查到我?”

因为年欢的缘故,在李观镜察觉到府内有奸细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年豆儿,毕竟如果是兰柯院的侍女,墨香琴就不会是除夕夜之后被盗。有了怀疑的对象,暗卫稍稍查验,便坐实了年豆儿的嫌疑,而在此期间,暗卫发现兰柯院有人与年豆儿暗中通消息,因此李观镜隐而不发,就是为了引出兰柯院的奸细,所以今日年豆儿和入画在厨下演那一出根本毫无用处。

不过李观镜不会解释这些,而是问道:“为何投向李照影?”

“你当真是毫无良心,害死我姐姐,还敢来问我为何投向别人?!呵,不知午夜梦回,你怕不怕冤魂来告!”

不等李观镜开口,入画连忙辩解道:“不是公子害死她!我早和你说过,是她勾引公子不成,自己想不开死了!”

“那是他一面之词!我姐姐她还有……还有……”年豆儿本想说年欢还有孕在身,又如何会自杀?只是顾忌到屋里还有别人,终归还是将话吞了回去,道,“是你逼死了她!”

李观镜平静地问道:“在你看来,我该如何处置一个企图给我喂五石散的人?”

“你吃了么?你死了么?我姐姐死了!我找不到伤口,可是这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用了什么阴私手段去折磨她!”

李观镜默默看着陷入癫狂的年豆儿,有些疲惫地靠到椅子上,过了好一会儿,年豆儿呼吸渐渐平静下来,李观镜才开口道:“这些话出自李照影?”

年豆儿扬起下巴,坚定道:“大家都知道当时他在现场,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

年欢死时,李照影确实在,当时李观镜心神大乱,还是李照影帮忙处理后续事宜,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能在决裂之后被利用上,李照影与尹望泉的合作,或许也是源于那次说情罢。

“若论因果,你恨我,便该向我复仇,而不是盲目听从他人摆布。”

话已至此,年豆儿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没读过书,斗不过你们这些满肚子诡计的公子哥,既如此,我为何不去求他人相助?二郎君说得对,迟早有你死的那天,不过在此之前,先让你痛不欲生才好!”

入画呆了一瞬,一把抓住年豆儿,急道:“你说什么?你们分明说要保护公子!”

年豆儿猛地抽出手,嗤笑道:“愚蠢。”

“同是被人利用,你以为自己很高明?”李观镜冷笑一声,道,“年豆儿,你与年欢姐妹向来不和,如今被人轻易蛊惑了几句,便觉得自己姊妹情深了么?”

“不和?”年豆儿想到往事,怔然片刻,点了点头,“是,我和姐姐的关系从来都不好,从我出生起,她一直觉得我抢走了她的东西,在家的时候,每每吃饭,她都要盯着我的碗,看我夹了多少菜。儿时打架,我总也打不过她,后来我渐渐长大,比她还要高了,她就开始服软不与我打,但是她还是时常会惹我生气,我有再多的心事,说给猫儿狗儿听,都不愿说给她……”说着说着,年豆儿眼中蓄满泪水,她抬眸看着李观镜,哽咽道,“她很是惹人厌,对不对?可是阿耶阿娘在府中做活的时候,是姐姐将我带大,我被人欺负,是她去为我出头,你看到我们不和,可是你能明白她是我唯一的姐姐么?”

李观镜愣住。

“你是高高在上的公子,自小身边有一堆人围着护着,阿郎夫人眼中也只有你一个,所以你当然不会明白!”年豆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只有同样无父母陪伴左右的二郎君才懂得!你夺走了我的姐姐,也夺走了他的谢小娘子,像你这样的人,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

李观镜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原来如此。”

原来李照影就是这样说服了年豆儿。一切都比李观镜想象得要简单,年豆儿没有超乎寻常的智慧和坚韧,她只是……深爱自己的姐姐而已,于是当一个善于攻心的人罗织了一个合乎她推测的故事后,年豆儿便头也不回地扎了进去。

审问这样的人并不难。

“既然你觉得我用了什么阴私手段去折磨你姐姐——那么,你就去感受感受年欢曾经经历的审问罢。”李观镜漠然看着地板,声音清冷,“带下去,务必问出墨香琴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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