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60)
“方才一路行来,我感觉这里比钱塘那个郡王府可大多了,还当你在家多舒坦呢,没想到活动范围就这间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元也啧啧感叹,“无趣,当真无趣。”
李观镜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朗思语自己的事有了着落,便将剩下的时间让给元也,起身道:“我去阿镜哥哥屋里玩一会儿,你们聊。”
元也挥手,道:“可别偷听啊!”
“呸!”朗思语想到李观镜还在旁边,又恢复了落落大方的神色,道,“自然不会。”说罢,施施然出去了。
当面打闹归打闹,见人走了,元也还是正色道:“你真的能让这门亲事作罢么?她不能嫁给李照影。”
李观镜只能道:“尽力而为。”
元也沉声道:“尽全力罢,如果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李观镜怔然,愣愣地看着元也,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元也满意一笑,坐到李观镜旁边,道:“你怎么样?身体还好么?来,我给你诊一诊。”
“太医院看过了,已然无碍。”李观镜拢着袖子,不动神色地藏好手,道,“我以为你会悄悄地来,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幸好是这样,且不说你家后院太大,方才一路走来,光是我发现的暗卫就不下十个,肯定还有好些我没发现的,要是真翻墙进来,定然会被抓包。”元也抱怨完,开始说正题,问道,“你还记得颍州城外那次刺杀么?”
李观镜点头:“你救我的那次。”
“我进大理寺那晚,有一个人来看我,听他的意思,那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就是他!”元也说罢,将那人相貌描述了一番,到了结尾,强调道,“他的眼尾似乎有胎记,不过灯火太暗,我没能看清。”
李观镜在听相貌时,心中便涌起不祥之感,待听到眼尾的特征,登时如遭雷击,整个人呆住。
元也见他反应,奇道:“你知道此人是谁?他说齐王如果知道你被刺杀,会猜到是他,齐王会替你报仇,是这样么?”
李观镜抬眸,木然道:“他这么说?”
元也点了点头。
李观镜喃喃道:“那不是胎记,是刺青——你们不能再住在云韶府了。”
“我们早就搬出来了。”元也道,“不过为何?这个人和云韶府有关?”
李观镜心乱如麻,一时竟有些头晕目眩,他撑住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好该怎么与元也解释,因为他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娘额冬菜!你可别晕了啊!”元也急切地晃了晃他,问道,“有这么可怕么?怎么吓成这样?你还好么?”
“别……别晃,我没事。”李观镜轻轻推开元也,长吁一口气,道,“我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些事。”
不但知道刺客是谁,还明白了刺客假扮成阎家人的原因——阎氏姐弟被驱逐出家族,饱受颠沛流离之苦,阎如意这样栽赃边说得过去了。
令李观镜不解的是,阎如意为何要背着李璟杀自己?李璟说他失踪了,阎姬语焉不详,而他能畅通无阻地前往大理寺监牢,说明他非但没失踪,还有了了不得的去处,他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阎如意没有主动站出来,李观镜根本不会猜到那个人是他安排,李璟应当也没有理由去怀疑,如今刺杀失败,阎如意反倒自报身份,就好像……
好像巴不得李璟去寻他报仇。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弘福寺信息来自百度百科;
②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杜甫《客至》
第121章
“兰渚山那一次也是他么?”元也问道。
李观镜反应了一瞬,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那会是谁?在长安么?”元也咬牙道,“方笙的仇不能不报,你若不好下手,将他的身份告诉我,反正我不是
第一回杀人了。”
“杀人?”李观镜一怔,蓦然想起元也救他时,那干脆果断的一剑。同为异世来人,李观镜曾经尽力平等对待每一个人,珍视所有人的性命,他相信元也亦是如此。但现在,如果尹望泉站到李观镜的面前,他会毫不迟疑地举剑杀人。李观镜有这样的变化,全因江南遭逢的变故,那么元也呢?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毫无负担地说出这样的话?想到此处,李观镜不由有些心疼,不过他没有戳人伤疤,只道,“回长安后,我便让郗风去寻他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元也锁起眉头,审慎地看着李观镜,不过他到底忍住了,没有问出李观镜是否有包庇之心这一类的话,他正斟酌间,院内忽然传来侍墨的声音——
“公子,郡王回来了!”
李观镜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元也。
元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像被火烫到了一般,一下子跳开,声明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与你说这件事,没做别的打算!”
李观镜抿住唇,面露哀怨。
元也别过头不看他,补充道:“过两天我就要跟翊之离开长安了,等下次来,我再决定要不要见他们。”
“你要走?”李观镜下意识想要留人,不过很快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点头道,“是非之地,多留无益。”
元也一愣,没想到李观镜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那个……也不是马上走,毕竟快要过年了嘛,现在赶回山阴也来不及了,不如见识见识长安的新年是何模样。”
“如此也好,这段时间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李观镜说罢,想起一事,问道:“你们现在住在何处?”
元也如实道:“住客栈,在西市。”
“是我疏忽。”李观镜有些自责,连忙起身走到书桌边,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盒子,直接塞给了元也。
盒子有些沉,元也面带疑惑地打开盖子,整个人忽然有些呆滞,过了片刻,他抬起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从小到大,每每收到零花和压岁钱,我都会取出一半存起来,攒够一定的量后,便兑成黄金放在这里。”李观镜从前一直觉得鸠占鹊巢,所以这些钱和世子位他都是打算让给郡王真正的孩子,后来知道调包的真相,他渐渐想明白了——无论这副躯壳里的灵魂来自何方天地,相处二十年,郡王夫妇便是他最亲的父母,于是这些钱被遗忘在角落,直到现在。李观镜认真道,“这些年独占父母照护,我无法分出已经得到的情谊,但请你务必收下这些身外之物,这一半属于你。”
元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囊中羞涩,但并不愿平白受人钱财,可是李观镜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他又无从拒绝。元也颠了颠盒子,感觉里面至少有一斤重,不禁道:“李大公子,你可知道这么多钱对于平民百姓意味着什么?”
“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元也“啧”了一声,知道这话说得不是时候,但还是忍不住感叹:“郡王府真有钱!”
李观镜赧然:“也是因为长安只有我一个人,长辈又多得很。”
元也想到小小的李观镜被塞红包的长辈包围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李观镜投来疑惑的眼神,他立刻收了笑,清了清嗓子,道:“不过你也太大意了罢?这么大笔钱就这样放着?”
“书房平日不允许随便进来,所以不用担心失窃。”李观镜说完,又去书架暗格里翻出一枚令牌,道,“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便将这个展给对方看,短时间内,它还是有些用处的。对了,你下回来这里的时候,也不用再找朗小娘子带你了,直接给门房看令牌,他自然会报到我跟前。”
“好。”元也这次收得干脆,利落地将令牌藏入怀中。
李观镜暂时想不到更多,便踱到窗边,虽然屋里有炭火,但靠近窗户这一块还是有寒意侵入,适当的冷意有助于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