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残疾将军后(9)

作者:明月卿酒

夏寒青:“……”

他轻咳一声,“偶尔。”

“可惜属下学艺不精,只能缓解疼痛,治不了将军的腿,属下回去再多翻些医书。这天下能人异士俱多,将军多招揽一二,或许就能找到可以治腿之人。”

陆修文语气间有些惭愧,他只恨自己医术不佳,治不了他们的大将军。

“不必自责,或许自有定数吧。”

双腿残废后夏寒青倒没有很大的波澜起伏,若是他能站着回来,迎接他的就是帝王的猜忌。

现在这幅样子,虽然平日不方便,倒省了皇帝疑心。

“属下只是寒心,忠臣良将,不得善终。”

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多少大将死于君王的猜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怎么能容忍一个声名显赫、手握重兵的将军威胁他的地位。

四海平定,夏寒青也便没有用了。

“将军,尽量少起身,少站立,容易伤骨。”

陆修文收好银针,又嘱托了一番。

夏寒青扶着轮椅推开书房的门,外面天色晴朗,本该是一片清明,却总觉得迷雾重重。

或许哪一天君上的刀就落到了他的脖子上。

回到后院时突然听到清脆朗朗的声音正喊着他。

“相公!”

夏寒青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高楼阁上正站着一个人影,正挥舞着双臂朝他招手。

“殿下?殿下怎么站的那么高!”

“江陵,快去将殿下带下来。”

夏寒青心急如焚,这么高的地方若是掉下来可怎么办?

“将军,殿下要抛绣球呢。”

江陵笑嘻嘻地摆开姿势,准备好了接绣球,旁边还站着听澜、桑月,宫里派过来的那八个人,都站在底下等着萧则绪抛绣球。

“绣球?”

夏寒青眉梢一挑。

绣球、招亲?!

绣球如流星般划过长空,直坠而落,众人围拥去抢,然而绣球稳稳砸在夏寒青怀里。

萧则绪在上面蹦了半天,蹭蹭蹭地下了楼梯,张开双臂朝着夏寒青扑过来。

“相公!”

“你接到了我的绣球。”

小傻子抱着夏寒青的手指,用脸颊蹭了蹭他,又埋到夏寒青怀里抱住他。

“嗯……”

夏寒青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左手边绣球的纹路摩擦着掌心,怀里那人柔软的发丝埋在他下颌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相公?”

萧则绪突然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

刹那间万千光辉聚集在他眼角,不及灵动。

夏寒青心头又是一阵乱跳。

如果圣上不逼得那么紧的话,他愿意放弃此生征战沙场的心愿,带着妻子母亲归隐乡林,草草一生。

“嗯……”

夏寒青抬手揉了揉他的秀发,指尖从青丝间穿过,残留着一丝药香。

萧则绪在院子里玩了许久,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有这么多人陪着他玩,所有的事情都听他的,所有人围着他转,小傻子高兴坏了。

**

而陆修文这边刚回军营便见一群汉子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将军是不是气疯了?”

“那傻子到底有多傻?我还没见过傻子呢?”

“将军没打那傻子吧。”

陆修文眉头一敛:“你们怎么能这么说殿下?”

众人:“……”

“陆修文,不是你说要去看傻子长得什么模样的吗?”

“是啊,长得丑吗?我听说三殿下貌若潘安。”

“再好看,住了三年冷宫,还是个傻子……”

陆修文突然把药箱一放,“需称呼殿下,不要妄言。殿下君子如玉,天人之姿,岂是你们能乱谈论的?”

众人:“……”

陆修文疯了!

陆修文扯了扯嘴角,他没疯,将军是真的疯了。

**

夏老夫人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萧则绪三朝回门那日,他才看到了夏老夫人出来送人。

她穿着件鎏金百蝶红缎袄裙,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衣裳确实端庄,只是穿在她身上倒有几分潇洒。

看来三日的时间,她已经说服自己艰难且勉强地接受了这个儿媳妇,只是看萧则绪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幽怨。

夏寒青特意换上了武官朝服,黑袍玉带麒麟纹样;萧则绪则是红衣蟒袍皇子服制,衣裳都有些藏灰。

听澜这几日特地拿出来晾晒洗刷干净。

“入宫时小心些,娘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没事的,娘,只是回门罢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拿着帕子又擦了擦眼角的泪,目光落在一旁,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张了张嘴朝夏寒青嘱托道:“好生护着殿下……”

马车摇摇晃晃从将军府离开,朝着玄武门的方向驶去。

车内空间窄小,夏寒青正襟危坐,胳膊时不时发生一些碰撞,他敛起衣袍将自己缩在角落里。

小傻子掀开帘子看着外头热闹的景象一时失了神。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一个、两个、三个……

“好多人!”

“相公,相公,有好多人啊。”

他扯了扯努力缩起来的夏寒青,朝外指去。

过去三年他身边只有听澜和桑月两个人,多了也便是那些使着法子过来踩他们一脚的太监宫女,可没见过这么多人。

门外江陵驾车,旁边坐着听澜,她一条腿搭在车下,另一条腿拱起垫着胳膊肘,正托着脑袋看向外面。

许久没见过外面的光景了。

一晃三年,言家的府邸想必都破败结草了吧。

“听澜姐姐,宫里头什么样啊?小的还是头一次进宫,若是哪里不妥当的,听澜姐姐记得指点一二啊。”

江陵赶着马车还在试图跟听澜搭话。

听澜却嗤笑一声,“你想多了,你我根本就进不了玄武门。”

只有主子们才进得了玄武门。

街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小儿闹于街市,妇人挎着篮子讨价还价,三三两两成群结队。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到过嗅到过这等自由的味道。

后悔吗?

听澜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初一腔孤勇留在殿下身侧。

她闭了闭眼。

“皇太子萧则绪,训以诗书,教以礼乐。庶宏日新之德,以永无疆之祚。而邪僻是蹈,仁义蔑闻,疏远正人,勾结权臣……酒色极於沈荒……岂可守器纂统,承七庙之重……”

残阳似血,枯树墨鸦,破败的气息笼罩着整座长春宫。

诏书既下,长春宫宫人四散,进进出出的侍卫官兵搬走了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宫女太监搜刮了细软慌不择路。

大殿之上、帷幔散乱,萧则绪金冠散落披头散发,额头上缠着一圈白布,隐隐有血迹殷出。

“父皇……”

他嘶吼出声,眼角一滴清泪轻轻落下,瞬间顺着脸颊滑落,扑腾跪在地上,对着金銮殿的地方匐膝跪拜。

怎能如此轻易定了他的罪名?

怎么能听信旁人谗言?

“明、鉴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许是知道金銮殿听不见,结局已定,至此便是万劫不复,话说到最后越来越轻,也没了气量。

他几乎心如死灰一般喃喃自语。

“儿臣、叩谢父皇不杀……之恩。”

他说着几乎泣不成声。

额头白布因为他的叩拜殷出一片红花。

他摇摇晃晃起身。

母后薨逝、言家流放、一日之间连他也被冠上了罪名,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自证清白。

身上金线绣制着团纹鱼兽,红色外衫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捡起一柄宝剑,手腕轻转。

宝剑掠过长明灯台,挑起烛火,落在地上的帷幔轻纱之上。

漆黑的夜里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吞噬下整座长春宫。

火光之内红色人影若隐若现,血色长袍,乌发轻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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