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朱羲(102)
姜滢闻言微讶,新府宴这么大的场面怎会交予她?
她虽与周氏学了几日,但要操办一样宴席那是远远不够的,更别说还是明郡王府的新府宴。
正在她要起身告罪时便听萧瑢道:“母妃放心便是。”
姜滢略带惊慌的朝他看去:“?”
如何放心,她自己都不放心!
但萧瑢已经开了口,她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宸王妃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萧瑢,笑着道:“行, 我放心。”
之后又说了一会子话, 宸王妃便露了困倦之色, 萧瑢遂与姜滢告退。
待出了院子, 姜滢面露担忧:“郡王,我方才瞧着母妃脸色有些不好?”
宸王妃才抬手揉了揉眉心,宸王便格外紧张的站起了身,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大对。
萧瑢闻言面色暗了几分。
姜滢见此心下一沉,正要说什么,萧瑢便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嗯了声。
她抿了抿唇,识趣的没追着问下去。
二人缓缓往昭和院走去。
青袅阿礼远远的跟在后头。
因时辰尚早,才露晨曦,园中花草上还挂着些露珠儿。
“母妃身子一直不大好。”
姜滢正瞧见一滴露珠在花瓣上摇摇欲坠时,便听萧瑢道。
她微微一怔,偏头看向萧瑢。
“是早些年落下的毛病,常年都得用药养着。”萧瑢的声音很低,很沉。
姜滢下意识轻轻反握住萧瑢的手。
萧瑢眉间的郁沉略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十二岁那年,母妃病重危在旦夕,我连夜赶往鹤山求药,在危急关头保住了母妃,后来每隔一段时日便要去一趟鹤山。”
姜滢微微拧眉。
那不正是她去鹤山那年?
“母妃的病....”姜滢驻足看向萧瑢。
萧瑢也停下脚步,捏了捏她的手心:“神医说若不受刺激,一直用药养着,不会有大碍。”
姜滢闻言放下心来,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郡王离开苏州去鹤山,是去给母妃求药?”
“嗯。”萧瑢点头。
二人又相携往前走,一阵无言后,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几乎是同时,双双停下脚步偏头看向对方。
“你...”
“你...”
看清对方眼里的讶异后,萧瑢先开口:“夫人先说。”
姜滢眼睑微垂,这不是他第一次叫她夫人,可听来还是叫她心跳飞快。
几息后,她才抬眸道:“郡王是那年何时去的鹤山?”
她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当年是借着到鹤山养病进的逢幽阁,为了不让家中怀疑,她确实是先到了鹤山的,上山后药童已侯在山门,她致谢后,药童笑着说恰好才送走一位京中来的为母求药的小公子,便顺便等在那里了。
萧瑢迎上她的目光,温声道:“三月。”
姜滢眼中一亮。
她去鹤山那时正是三月!
萧瑢眼底笑意愈深:“我记得,夫人似乎也是那年去的鹤山。”
姜滢愉悦点头:“嗯,是,我当时还听药童提及,就在我上山那日,有一位京中来的为母求药的小公子,我当时没在意,方才听郡王提起这事,便想着那会不会就是郡王。”
萧瑢:“那天,是三月初九。”
姜滢自然不会忘记她到鹤山的日子,正是三月初九。
萧瑢话落,她便粲然一笑,又惊又喜:“正是那日。”
“如此说来,郡王当真与我同日到了鹤山,只可惜那时没见着郡王。”
晨风轻抚,萧瑢上前一步替姜滢拢了拢披风,低头看着那张笑容灿烂的小脸,声音格外的温柔:“我那时见过夫人。”
姜滢顿感惊讶:“啊?”
可他们不是同时到的鹤山啊,他如何会见过她。
萧瑢对上那双疑惑迷茫的眸子,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心印下一吻,惹得姜滢羞涩的低下头,他才道:“我离开时,在鹤山脚下的那条小道上,与一辆马车擦肩而过时,车帘被疾风掀起,我看见里头坐着一个,一身素衣的小姑娘。”
那一眼,叫他记了多年。
他记得她脸色太过苍白,可眼底却布满恨意,浓烈的叫人背脊生寒。
萧瑢细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这双水眸,那里头只有欢愉喜悦,无半点初见时的恨意。
但他此时已确定那个小姑娘就是她。
她着素衣,因那时三年孝期未过。
她当时恨的是什么?
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那个时候除了她母兄之死,没有其他能让她被滔天的仇恨笼罩;那么如今她是不恨了,还是掩饰的太好?
姜滢并不知萧瑢心中疑虑,她此时只是万分惊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早在九年前就已经离彼此那般近过。
“原来是这样,你才离开,我便到了。”姜滢好奇道:“那我当时有看你吗?”
萧瑢摇头:“没有。”
姜滢眼底带着浅浅的失落,不怪她没有印象。
“说来也是巧。”萧瑢轻笑道:“你可知在苏州见你之前,我在马车上浅寐,梦到了初次见你的情景。”
姜滢瞪圆双眼,惊讶的微微张唇。
“我当时就在想,怎会无缘无故又梦到了,原来啊...”萧瑢低头柔声道:“是你来找我了。”
而姜滢已被他的话惊得怔愣不已。
他梦见她?又?
说明不止一次!为什么?
又为何会那么巧,在见她之前梦见幼年的她?
萧瑢似是看出她眼底的惊疑,道:“这大约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命中注定,我会娶你。”
姜滢呆愣愣看着萧瑢。
命中注定,我会娶你。
不是啊,是她为了救姜家求到他跟前,后来他放她离开,她是因为想要跟他进京才选择留下。
这分明就是一场她单方面的欺瞒,利用。
怎么会是命中注定呢。
“怎么了?”
萧瑢见她迟迟不动,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是不是也觉得这是天定良缘?”
姜滢慌忙扑进萧瑢的怀中,掩下眼底的异样。
萧瑢愣了愣后,轻轻搂住她。
天边已挂上红日,照耀过来,将拥抱在一起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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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滢初来宸王府,对府中尚不熟悉,萧瑢便牵着她逛了大半个院子,回到昭和院,已近午时。
二人一同用过午饭后,便回房午憩了。
是真的午憩。
萧瑢自觉昨日半醉间折腾的太晚,今儿可不敢再碰姜滢,生怕弄出个好歹来。
加上起的早又逛了一晌午的园子,姜滢着实有些累了,被萧瑢搂在怀中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后,还是被猫儿的叫声吵醒的。
青袅估摸着时辰她该醒了,已经侯在了床榻边,听的动静便上前打了帐。
“姑娘醒了。”
姜滢见身旁已无人,缓缓的坐起来:“郡王何时醒的。”
青袅答道:“半个时辰前。”
姜滢喔了声,还不待她问,青袅便道:“苏州魏宅送了只狸奴过来,郡王正瞧着呢,姑娘去看看?”
姜滢闻言顿时清醒了大半。
她记得苏州魏宅那只胖嘟嘟的黄白色狸奴,最爱翻着白白的肚皮同人撒欢,很是惹人喜爱,她那会儿还抱过几次。
姜滢梳妆完毕后,脚步飞快的朝外走去,才出了房门,便远远看见坐在石墩上,抱着猫儿的萧瑢。
她提着裙摆飞快的小跑过去:“郡王。”
萧瑢抬眸便见一身鹅黄色衣裳的小娘子朝他奔来,眼里好似泛着光。
他唇角笑意加深,溢出浓浓的温情。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更准确的来说,是他从未想过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
她温软,和善,柔弱,需要万分小心的呵护温养,她笑起来时万物都沦为衬托,让人恨不得将一切美好的东西捧在她的面前。
他素来无趣的院里,添了这一朵世间最娇艳的花,顿时就变得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