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娇(19)
顾玉凝捂住唇,大惊,“世子这是何意,你若对我四妹是真心就该明媒正娶,而不是要她这样委屈。”
见谢策漠然不语,顾玉凝以为自己是说准了他的心思,果然他就是没想过娶雪嫣,于是更笃定道:“四妹说了,除非世子肯娶她,不然就别再相见。”
谢策黑眸轻眯,眼底山雨欲来的戾气在不动声色间收拢,更是看都不看顾玉凝一眼,直接袖手转身,大步离开。
*
深夜,谢策处理合上卷宗,起身走到湢室。
他拿起凉水冲身,冰凉的水珠顺着下颌滚落,淌过他起伏的喉结,留下一道道水渍。
谢策黑白分明的眼眸低垂,思极白日里顾玉凝的话,他嗤笑了声,雪嫣又怎么会说出让自己娶她这样的话。
索性是顾玉凝胡诌,否则他真不确保自己会做什么。
谢策眸色深深暗暗。
但若有一日,顾雪嫣真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他眉心渐沉,偏头侧目看向左肩,一圈小小的齿印烙在肩上,已经结痂,带着点刺痒。
谢策抬指剥去血痂,未愈合的皮肤脆弱,细细的血珠蹭的就冒了出来,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尤为扎眼。
他会让顾雪嫣同这齿印一样,永远留在他身上。
想要离开,做梦。
作者有话说:
谢二的变态属性初露端倪。
第015章
谢策走出京兆府已是黄昏时候。
天边的弥霞浓烈耀目,他稍眯了眯眼,偏头一避,吩咐备马。
衙门事忙,谢策已经有些时日没有回侯府,今日是他祖父谢老侯爷身边的随从来传了话,让他回去一趟。
谢语柔得知兄长会回来,特意早早的等在通向外院的青石甬道上。
谢语柔捏着宽大的袖摆虚挡在额前,迎着光半阖起眼张望,口中嘟囔,“二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喜宝在旁给她打着扇,回话道:“许是还要一会儿,姑娘要不还是去前厅等。”
正说着,谢策修长单薄的身影就出现在夕照下。
谢语柔神色一喜,放下手碎步上前,驻足在谢策面前笑着说:“二哥回来了。”
“嗯。”谢策略点了下头,走了两步才偏头看向跟着自己脚步边的谢语柔,“有事?”
谢语柔语调轻快活泼,冲谢策亲亲热热道:“二哥都好些日子没回府上了,我见着你高兴也不成吗?”
谢策淡淡而笑,“成。”
谢语柔抬起手试探的轻攥谢策的袖子,见他没有不喜,才又挽住他的手臂,“二哥近来怎么这样忙?”
谢策神色如素,言简意赅的给了解释,“衙门事多。”
谢语柔皱着鼻子埋怨,“京兆府里那么多人,二哥把事情交给他们就是了。”
谢策:“在其位谋其事,又岂是可以随意懈怠的。”
谢语柔知道这是二哥的托词而已,他是不愿意回来。
谢语柔悄抿了唇,她现在挽着二哥的手臂,看似亲昵,其实心里却在打鼓。
二哥与大哥不同,大哥素来最疼爱她,与她也亲近,可二哥却对谁都是淡淡,偶尔眉目间携着的凉薄,连她见了也不敢靠近。
谢语柔点点头,“二哥说的对,是我失言。”
谢策扫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谢语柔亦步亦趋的走在他身侧,斟酌几许才装作自然的样子道:“这些天母亲也时常惦记二哥,知道二哥回来了,母亲一定高兴。”
谢策似笑非笑地说:“是么。”
惦记他?稀奇。
“当然了。”谢语柔满眼写着确信,拖着谢策的手臂往锦容院去。
锦容院里设有佛堂,平日里大多时候吕氏都在佛堂诵经。
容慧推开门轻手轻脚近来,“夫人,世子和三姑娘来了。”
吕氏转动佛珠的手一停,睁开眼睛,目光沉静平缓,无甚起伏,“扶我起来。”
谢策和谢语柔等在正屋,看到吕氏过来,谢语柔赶紧过去搀扶,“母亲,二哥一回来就看你来了。”
谢策朝吕氏请安,“母亲。”
吕氏看着儿子的脸,半晌才微笑道:“快坐下吧。”
谢语柔在两人中间欢快的说话调和气氛,容慧则去端了点心来,笑呵呵的对谢策道:“这些都是世子爱吃的糕点,都是让厨房新鲜做的。”
谢策只点点头。
谢语柔在桌下轻摇吕氏的手。
上回二哥来看母亲,还是母亲癔症又犯的时候,她知道二哥和母亲一直有隔阂,尤其是那日之后,长此下去,母子情分只会越来越疏远。
她想让母亲和二哥的关系变好。
吕氏怎么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她看着儿子清清冷冷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千。
末了,笑笑将瓷碟推到谢策面前,“是啊,快尝尝。”
谢策这才拈起块糕点吃下,转而问道:“母亲近来感觉身体如何?”
吕氏朝他宽慰一笑,“除了偶有乏力,也没什么不舒服的。”
谢策闻言抬指替吕氏诊了脉,叮嘱了两句,吕氏应下后,母子间便就又没了话。
谢策坐了一会儿自觉没意思,掸了衣袍起身,“儿子还要去见过祖父,便不陪母亲了。”
谢语柔急急道:“二哥。”
谢策已经走了出去。
*
谢策见到谢老侯爷时,老爷子正在校场训鹰。
苍鹰翱翔于天际,谢老侯爷曲指为哨,目光精明锐利,若非他一只手里柱着仗,两鬓还有白发,光看气势,半点不减当年征战沙场时的威风。
谢策站在几步外道:“祖父。”
谢老侯爷看了他一眼,冷哼了声,吹哨召回苍鹰,硕大的鹰停在谢老侯爷手臂上,威风凛凛。
谢老侯爷走上前,“你还知道回来。”
声音中气十足,说话间俨然透着领兵率将时的威严。
谢策随随一笑,带着股不羁,“祖父说得这叫什么话。”
谢老侯爷审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器重的孙子,将手里的苍鹰交给仆从,挥退一干人等,冷声问:“你近来和三皇子走得很近?”
“孙儿与三皇子是表兄弟,交好又有什么奇怪。”谢策不以为意的慢声说。
谢老侯爷闻言将手里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谢策挑了挑眉。
谢老侯爷额头上的沟壑深深皱起,怒喝道:“你这套说给别人听去,糊弄我?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谢策面不改色,清淡的口吻不见半点波澜,“祖父既然都知道,必然也能明白孙儿此举的原因。”
云淡风轻的样子把谢侯爷气得不轻,挥了拐杖朝着谢策背脊上就是劲猛的一下,谢老侯爷武将出生,力道之大可想而知。
谢策从喉咙里闷哼了一声,微皱着眉头,不避不闪的受了。
当年他还不足十岁,就跟随祖父驻守边疆,这样的棍棒他从小吃到大。
谢老侯爷暴怒用拐杖柱着地面,一下一下咚咚作响,威严震慑,目光犀利看向谢策,言辞俱厉的说:“你父亲大哥是去了,可我还没死!你真当这侯府由你做主了!”
谢老侯爷一生忠良又为武将,素来厌恶那些搅弄朝局的文官,而且最忌的就是结党营派,在争储上站队。
“祖父。”谢策好整以暇,逐字逐句的说:“照祖父说得,孙儿不做什么,倘若他日继承大统的是其他皇子,您觉得镇北侯府握着兵权,会不被忌惮针对吗?”
谢老侯爷怒不可遏,“你若不走这第一步。”
“既然已经走了这步。”谢策打断他,目光如炬,“那就唯有走到底。”
谢老侯爷虎躯一震,面容黑沉再次举起拐杖,“混账!”然而高举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谢老侯爷重重的放下拐杖,宽阔的身形微佝,显出力不从心的老态。
嫡子嫡长孙皆早亡,谢策是他唯一的嫡孙,还能真把他打废了不成。
谢老侯爷长叹了声,“罢,罢……这侯府迟早要交到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