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46)

作者:蜀国十三弦

“陛下您瞧,公主还是孝顺您的,晓得自己答得不好,但也费尽心思将答卷写得满满当当,至少态度是端正的。”

“朕就是平日里太宠着她了!”

皇帝将手里的答卷往案上一摔:“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也敢劳烦朕的首辅亲自批阅,她将朕的老脸往哪搁!”

冯永哈腰劝慰道:“这若是诗词歌赋,公主还能勉强应付,可谢阁老非要讲兵法,公主何曾涉猎过呀。”

皇帝面色铁青,旁人或许不知,可他再明白不过,谢昶有纵横之才,当年群王并起之时,军中若无他铺谋定计,今日坐在这龙椅之上的恐怕就是旁人。

后来晏明帝登基之后,要求朝中文官也要熟读武经七书,就有一部分是谢昶的原因,前朝若多有这般文经武略之人,何愁大晏根基不稳?

可以说,谢昶的军事谋略并不与亚于治世之才,他想教兵法,谁敢说个不字?

皇帝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让他手下这尊大佛拨冗去教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尤其自家的公主如此不成器,皇帝也觉得体面扫地。

“罢了,”皇帝仰坐龙椅上,掐了掐眉心,长叹一声:“含清斋那边,寻个由头让他别去了,崇宁就是想听课,朕也丢不起这个人。”

围棋课前,崇宁公主垮着脸进了西次间。

众人见了赶忙围上来询问情况。

公主苦着脸道:“昨日的兵法考校评级出来,父皇唤我过去,将我痛骂一顿,说日后谢阁老不会再来教我们了。”

“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悲喜交织。

悲的是,连公主的成绩都已上达天听,那她们的答卷岂不是已经陆陆续续到了父兄的手上?

喜的是,往后再也没有让人提心吊胆的兵法考校了。

听上去,似乎也不错。

崔诗咏来问阿朝,阿朝也只能如实说道:“哥哥从未与我提过兵法课的事,我也是才知晓他不过来了。昨日的题卷我答得不好,回府后还被哥哥训斥了一顿。”

路过的苏宛如竖起耳朵听着,忍不住上前插了一嘴:“谢阁老对你那么好,况且你昨日手伤成那样,他都亲自来接你下学,竟然也会训斥你么?”

阿朝抿抿唇:“哥哥对我的功课还是很严厉的。”

苏宛如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来书斋授课不正是制造见面机会、假公济私的好时机么?

一旁的崔诗咏没再多问,垂下眼眸,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

论起熟读兵法,这含清斋能越过她的,恐怕也就一个姜燕羽了。

昨日的考题,她自认答得极为用心,不会输给任何人,昨晚回去,她甚至将家中的兵法藏书找出来重温。

可现在告诉她,他往后不来授课了。

崔诗咏忽然觉得,自己暗暗做的一切努力,全都可笑至极。

下半日的围棋课由詹事府左春坊的一名赞善官前来授课,这名赞善官同样也是太子的围棋先生,棋艺十分精湛。

基本的规则在去岁的课程中都已经讲解过,今日赞善官教了几种常见的技巧,便安排贵女们两两切磋,他从旁指点。

赞善官嘴上不好直说,但安排组队也有技巧,第一轮往往由棋艺上乘的与棋艺不精的先组,如此也可节省时间,往往两盏茶功夫就能决出胜负。而第二轮弱弱一组,强强一组,到时也可有针对地进行因材施教。

但学堂内有个生面孔,赞善官已经提早知晓这是首辅大人的妹妹,虽然对其棋艺一无所知,但这位谢小姐的棋艺,定然不会差。

赞善官思忖片刻,将崇宁公主分给了她做对家。

阿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窃喜。

午膳前,瑞春已经替阿朝解了纱布,手上的针眼容易结痂,虽然隐隐还有些疼,但执棋是没问题的。

十几名贵女两两分配完成,场上便开始了切磋。

苏宛如本就不擅棋,对家又是精通棋艺的崔诗咏,还没到一炷香功夫就作为全场第一个出局。

李棠月与姜燕羽对阵,也只坚持了一会就败下阵来,接着再跟苏宛如下。

两个棋艺不精的在一起菜鸡互啄,也能打得有来有回。

阿朝和崇宁公主这边,阿朝牢记哥哥教她的三板斧,从第一步棋就开始排兵列阵,引得赞善官暗暗叫绝。

而崇宁公主得益于午膳前太子临时传授的两句口诀,一时间也未落下风。

赞善官向二人投来赞许的目光,谢家小姐果然棋艺高超,公主的进步也很大。

但几个来回之后,赞善官捋了捋胡须,眉头皱起。

这就有些看不懂了。

这位谢小姐的招式看似精妙,可她来来回回似乎也就这三招啊。

崇宁公主虽有进步,但反反复复就那一招,人家都攻上门来了,她还顾着自己的阵法呢!

她们甚至各下各的,对家明晃晃的棋子就困在自己的阵中居然都不去吃的。

就这样,两人竟也打得难分难解,半个时辰之后,阿朝才渐渐占了上风。

决出胜负之后,两个菜鸡相互抱拳致意,因为几乎没人能陪她们下这么久的。

姜燕羽那边都已经下过两轮了。

阿朝作为胜出者,第二轮对阵的是一名侯府嫡女,名叫孟茴。

孟茴棋艺平平,方才那局也是险胜,遇上首辅的妹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但一想到这谢小姐与棋艺垫底的崇宁公主居然还下了半个多时辰,就又觉得对方似乎也没有多强。

但一上来,这位谢小姐就立刻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孟茴才走几步,额头都微微沁出了汗。

这时候窗外传来动静,崇宁公主兴奋地朝外招手:“太子哥哥!”

众人一听是太子亲临,赶忙搁下手中的棋子,起身行礼。

门外缓缓步入两道年轻俊秀的身影,太子着一身赤色蟒袍,腰间配白玉鞓带,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伴读,一身月白暗纹锦袍的郑国公府小公爷,陆修文。

太子进来,先朝赞善官颔首致意,又抬手向众人道:“诸位姑娘免礼,莫要因为孤的到来而拘谨。”

阿朝抬起头,正与他明朗的眸光对上,对方已经含笑向她走过来:“这位就是谢阁老的妹妹?”

太子与崇宁公主一母同胞,未及弱冠,眉眼间还是少年人的清朗昳丽,嗓音有玉石般的质地,让人如沐春风。

阿朝轻轻点头,又躬身施了一礼,心道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那位日日处于哥哥魔爪之下的太子殿下么。

但又无法忽视他身边那道温和内敛的目光,那位陆小公爷,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看她。

崇宁公主上前笑道:“太子哥哥,你晌午教我的那一招被阿朝给破了!她好厉害的!”

一句话夸得阿朝都有些耳热,太子瞧见她莹白柔软的小脸晕上一抹绯红,一时看怔了片刻。

直到崇宁提醒,太子这才回神道:“诸……诸位继续吧,听闻含清斋有几位姑娘棋艺精湛,孤正好路过来瞧瞧。”

阿朝坐回原位,一时心跳如擂鼓,心里祈祷着这位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过来观战!千万不要!

她这个水平,也就骗骗崇宁公主,会下棋的怕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破绽。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太子似乎被崇宁说得心动了,直接朝她们这一桌走过来,陆修文也跟了过来。

有几个已经出局的贵女干脆也过来观战。

阿朝深深吸了口气,执棋的手都有些颤抖。

明明两个人的战局,突然多了七八双眼睛盯着,阿朝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就是个纸老虎啊!

对面的孟茴似乎比她还要紧张,每走一步都要深思熟虑。

阿朝无奈,又照着哥哥教她的那几招开始列阵,很快就占了上风。

太子在一旁拊掌称赞:“这招果然精妙!”又转头看向崇宁,“谢姑娘棋艺高超,你与她对阵,定然是要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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