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卿卿动人心(41)

作者:蜀国十三弦

第27章

年初前朝无要事,以往要到巳时的朝会在辰时之前就已结束,谢昶连朝服都未换下,直接从太和殿过来了。

几名阁臣还在打趣:“首辅大人这就赶不及去瞧妹妹了?”

他眸光淡淡,没有回话。

另一位翰林学士也是含清斋的教谕,“今日是前朝无大事,谢阁老才要了含清斋的辰时第一节 课,来日政事繁忙,可不得时时调动?”

谢昶倒是牵唇笑了下。

只怕她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含清斋。

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甫一映入眼帘,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

连阿朝都在突如其来的静默氛围里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谢昶今日一身绯红鹤补朝服,手执书卷,与素日暗色的袍服相比,光鲜的绯红衬得他整个人有种龙章凤姿、鹄峙鸾停之气,可象征着大晏第一品阶的朝服依旧将他眼底的淡漠威冷发挥到极致。

一时学堂中包括两位公主在内的所有贵女都有些看痴,有两个小姑娘甚至悄悄红了脸,垂下眼睛不敢直视。

尽管外面传闻这位首辅大人向来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甚至他们在朝为官的父兄提及他时也是噤若寒蝉,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对这位年轻英俊的当朝第一人心存钦慕。

这样的人,竟然还未娶妻。

他总归要娶妻的。

当朝首辅必然要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而她们这些有资格陪着公主一起读书的人,几乎都是整个大晏名门世家中的佼佼者,也是少有的能与之相配之人。

当然,座下有三人看他的眼神都掺杂了点旁的情绪。

苏宛如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阿朝是从来不知道,哥哥在盛京名门贵女竟这么受欢迎,他一来,竟然所有人都盯着他瞧!

同样神色复杂的还有一个姜燕羽。

她大概此生无法忘记,当日盛京暴雨骤至,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上前询问他的车夫,想要借车一避。

那时的谢昶还不是什么内阁首辅,可她自幼便是名满京城的国公府嫡女,谢府的马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不吭从她眼前驶过!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内心指不定如何笑话她!

可她后来发现,他不仅对自己如此,那些身份贵重的世家女,他更不会多瞧一眼,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淡漠,姜燕羽心中的愤恨羞愧也慢慢演变成某种奇怪的征服欲——

只要她在人群中永远最耀眼,她便永远都是首辅之妻的不二之选。

她不怕他注意不到她。

谢昶沉默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一眼就看到自家的小姑娘乖巧安静地坐在第三排靠右的位置,一双杏眸纯净澈亮。

他唇角微微牵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乖乖的,挺好。

随即敛眸,吩咐身边的学官将书册分发下去。

众人这才缓缓收回眼神,收敛思绪,谢阁老到底是来授课的,不是来给她们挑夫婿的。

然而这么俊美又出众的男人,光是清冷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很难不让人注意。

这时候就得好好感谢一下谢小姐了,若不是她进宫来读书,崇宁公主又岂能轻易将人请过来授课!

她们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认真听课,否则如何让这位眼高于顶的谢阁老注意到自己。

可当书册分发下去,众人眸光落在封叶大字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瞳孔一震。

谢阁老要给她们讲的竟然是……兵法?

没错,兵法。

众人面面相觑,座下传来深深吸气的声音。

谢昶置若罔闻,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淡:“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诸位虽在闺阁之中,却不可对军国大事和社稷安危一无所知。”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一个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放着满腹的经史子集不教,给她们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讲什么行军打仗?!

上首的男人继续道:“诸位出身高门,当为天下闺阁女子之表率,既然来学,我亦不会放松要求。”

众人一时忐忑起来,都知这谢阁老治下严苛,就连尚书房的几位皇子都深受其苦,可她们说穿了就是进宫来给公主作伴解闷的,难道也要承受这份压力?

谢昶的眸光淡淡掠过众人:“为保证授课效果,每次课结束,都会有简单的随堂考校,考校的结果若不理想,我会另外通知你们的父兄。”

还要随堂考校?!通知父兄?!

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一众贵女哗然变色,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哀嚎,不用说也是从崇宁公主那边传来的。就连面上一直保持端庄沉静的姜燕羽和崔诗咏,也默默攥紧了手掌。

以往那些老翰林虽然无趣,可到底不会太过为难,除了每月一次的小考,半年一次的大考,其余时候的学堂氛围都相对宽松自由。

没想到谢阁老一来就是当头一棒!

阿朝也面带苦色,难怪昨日哥哥说“提前告诉你,用处也不大”,她就算哼唧哼唧将《孙子兵法》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也不会活学活用啊!

但众人暗暗哀嚎之后,目光或多或少往她身上投来。

阿朝心肝儿一颤,对上那些写满“你哥哥不会是为了你才开的兵法课吧”、“你一定很懂吧”、“日后的随堂考校你可不能藏着掖着啊”的眼神,简直欲哭无泪。

她根本没有读过兵书啊!为什么都看着她!

她甚至连三十六计都知之不全啊!

于是又从那些耐人寻味的神情中品读出一层“你就谦虚吧”的意思。

阿朝哭笑不得,她可没想着藏拙。

因为她就是“拙”本身。

众人看待这位不近人情的内阁首辅的目光都从一开始的钦慕,都化作深深的茫然与恐惧。

她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读过兵书,即使是像姜燕羽和崔诗咏这种自幼饱读诗书的名门嫡女,对兵法也只是略懂一二,有点纸上谈兵的本事,但当谢昶真正开始讲课,他的广度和深度却是她们从未涉及的领域。

偏偏他这个人只管讲自己的内容,也不管你能不能听懂,语调平淡,嗓音低沉,几乎没什么起伏。

座下众人有的如听天书,有的冥思苦想,有的表情沉重,还有的知道自己听不懂,利用最后的时间将手中书册能背下多少是多少。

随堂考校的论题也非常简短,“两军对峙,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

人人都读过这一句,可要答好却不容易,题干未曾设置两军背景,则需自行假设地形、天气、将领、敌我双方兵力等各方面因素,读过史书的尚可列举历史上的著名战役作为论据,不至于言之无物,而那些对历史和用兵一窍不通的,只能与案几上的题卷大眼瞪小眼。

大眼瞪小眼的人里面,就包括阿朝。

她连字都是才练的,四书也是临阵抱佛脚背的,突然就要她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如何能做到!

隔壁桌那个圆眼的小姑娘一双乌瞳滴溜溜地看过来,目光落在阁老妹妹明晃晃的白卷上,惊得目瞪口呆。

不,人家可是首辅的妹妹!一定还有锦囊妙计。

不是以逸待劳,就是浑水摸鱼,说不准还有什么苦肉计美人计。

下学的钟声一响,辅教的学官在谢昶的示意下,将贵女们的答卷一一收上来。

走到阿朝身边时,那学官看到卷面上白纸黑字只写下四个大字,瞳孔陡然一震。

讲桌前,谢昶的目光冷冷投射过来,那学官自知失礼,赶忙垂首收了答卷。

谢昶目光微移,看向案几前无精打采的小丫头。

小丫头趴在桌上,也在看他,一脸委屈又不安的神情。

男人薄唇微抿,接过学官手中的一沓答卷,一张张粗粗翻阅过去,倏忽眼皮一跳,眸光最后定格在一张整洁的卷面,神情难辨。

众人惴惴不安地盯着他的表情,唯恐他手中那份是自己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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