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无境(470)
大长老淡淡看了薛莹和离音一眼,“是。”
“可如果这面危墙避不开呢?这种时候,有一个事事都敢冲在前头、不怕自己流血受伤,或者说,不甚保重自己的月灵使者,对普通月莹族民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你这是狡辩了。爱重自身者未必是软弱之人,莽撞热血者也不见得更有担当。这是两回事。”
离音脸上的笑意不变,“既然您能因为薛莹燃烧精血的事得出她不知道保重自己的结论,为何我不能因此看出她更有热血、更加敢作敢当呢?”
离音面向下首的月莹族民,声音清朗,道:“今日薛莹敢因为一次比试就燃烧精血,来日月莹族有难,她难道就不肯奋不顾身了?我虽然也觉得她这种行为蠢透了,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但退一步来讲,她的行为完全情有可原。”
她又看向大长老,“那些所谓自我保重、谨慎、深思熟虑……等等这些十分‘成熟’的品性,对如今的薛莹而言还太遥远了些。她还不是月灵使者,不过是个月使,年岁还小,为什么就不能有冲动热血的一面?她还有很大的成长空间,需要各位长老们辛勤教导,这也是各位长老们存在的另一大意义。她这样有潜力、敢争先的小辈,难道不更具备培养价值吗?”
几位长老们一时都没有说话,但很显然,她们都把离音的话听进去了。
三太长老见不得这个样子,便冷哼一声打断,“薛莹如今就胆大包天,跟她母亲一脉相承,一般桀骜不驯。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对我月莹族有何好处?更何况,瞧瞧她想的都是什么?说月莹族女子可以与外男结合?呵!她把祖先族规置于何地?我月莹族人血脉高贵,哪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低等血脉能玷污的?简直是自甘下贱!”
意有所指,就差明晃晃说她指的就是薛无忧和月水笙了。
三太长老这话一出,人群中就有不安的骚动声。
别说是薛莹了,离音也听得心头火起。
越气,她脸上的笑容就越盛,“那敢问三太长老,如今月莹族血脉最强盛之人?是谁?”
三太长老拉长着张脸,一时没有说话。
离音还在笑着,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她一字一句道:“是薛莹!若是我没记错,她的血脉之力甚至比月水笙前辈还来得强盛。说句冒犯的话,也请各位好好想想,月莹族自守月莹族地数百万年,代代在族群内繁衍生息,可血脉之力就能得以保存了?你们认定月莹族血脉高贵不可玷污,强硬命令所有月莹族女子都不可找外男,这到底是自矜血脉,还是……怕了?怕外男带来的另一种制度冲击你月莹族旧有的族群结构……怕你月莹族,再不能女尊男卑?”
“鼠辈放肆!”三太长老震怒,一股暴虐的灵力威压朝离音压了过去。
薛莹眉心一跳,下意识就想起身,就听得“铮”的一声响。
写意剑在侧,离音的一身剑意不由自主地被激发出来,她的脚步微微打了个晃,马上又挺得笔直。
三太长老心内微惊,面上的惊怒之色更重了。
离音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她上前一步,“我还没说完,三太长老又何必急着恼羞成怒呢?今日既然要说,那我索性就说个痛快!你们口口声声称血脉高贵,不可找外男……呵!你们可还记得昔日月莹族为何立族?为何设立女尊男卑的秩序?可还记得族群立族之初的初心?”
离音顶着三太长老的威压,又上前了一步,沉声道:“年年读史,年年重复诵读祖辈荣光,却只知道空生向往,助长了莫须有的傲气和虚荣,而忘了祖辈为何这般做吗?”
离音教训的口吻实在太重,下首月莹族人终于有人忍不住,“休得狂妄!谁说我等忘了。我月莹族设女尊男卑之制,乃是因当时的修真大环境对女修并不友好,男修可以恣意妄为,女修却往往沦为男修的附庸。同样是这方天地的生灵,凭什么男修就能高人一等?这不公平!我月莹族偏要女修更尊贵,为女修自己立身请命!”
离音看向那人,“你这意思是,你们月莹族设制的初心,就是为了跟传统的修真界观念打擂台的?原来你们竟是这么理解的……”
离音负手站着,“本源大史中对月莹族有所记载。关于月莹族立制的缘由,上面摘录了一段你月莹先祖曾说过的话。她是这么说的——
‘造化衍阴阳之属,阴阳本自相衡。然今之修真界,阳盛而阴衰。女修立世殊为不易,又惯而自怜自伤,每每媚态附于男修,难得自在大道。吾有感其状,立月莹族制,以女修为本,以增族民信心。望后之来者,自立其身,不囿于小女儿情态,自在随性,逍遥无拘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