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和他的猫(22)
商业街的某个服装店里,导购员女孩正在整理架子上的鞋子,忽然,外面刮起大风,真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翻脸比翻书还快。
要下雨了吗?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一样,不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声音之大,好像劈裂了天空。
不过,这雷只响了一声,便消踪灭迹了,阳光重新占领了天空,恢复了之前的好天气。
女孩摇摇头,真是晴天霹雳啊,大自然真是反复无常。
……
不远处的小巷里,四处散落着被烧焦的废品,地面上有着触目惊心的电击痕迹。
然而,这里的二人一猫却是完好无损,一道银色的结界挡在他们的面前,这道薄薄的结界,有着强大的力量,结结实实的替他们承受了那道雷劫。
想象之中的冲击没有到来,洛七慢慢地睁开眼睛,冷汗已经把衬衫打湿了。
手背上有一股暖流,洛七下意识的抬起手,看见那个银色的法阵又浮现了,一道浅光顺着法阵花纹慢慢流动。
他没有想到,洛城种在他身上的术式除了拥有定位的能力,居然还可以撑开结界,保护主人。
“喂,洛七,你没事吧。”伊柏一脸苍白的问。
洛七摇摇头,看向怀里的白猫。
刚刚事态紧急,他下意识的把它抱在怀里,这种想保护他的心情,似乎与生俱来,刻在本能里。
白猫抬头,蓝色的眸子里暗光流动,好像通过某种的东西,和洛七连接在一起。
是不是真的在某个时候,他们曾连在一起,血肉交融,共生共长。
比如说,在同一个子宫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像初春的萌芽一样,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想起来了,白猫的眼神,就像兄弟之间的感应一样,唤醒了洛七的记忆。
不是有关洛城的,而是更早之前,在遇见洛城之前。
……
洛七的出生是不被人欢迎的。
他出生的时候是只漂亮的小猫,黑色的毛发光滑柔软,眼睛有神,叫声又软又糯,招人喜欢。
可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不只有他一个,还有他的同胞弟弟,一只同样可爱的白猫。
双胞胎在村子里不是很稀奇的事,但是,黑白猫是第一次出现。
根据村子里遗留下的传统,黑白猫是双煞,会给村子招致灾祸。
在洛七生下来的那晚,村长连夜召开了会议,最终,唯恐危及自身的村民们,做出了“驱逐”的决定。
洛七的父亲拒绝和洛七兄弟离开村子,他是个懦弱的男人,不肯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洛七的妈妈只好带着两兄弟,在雨夜里告别村子,还有那个负心人,前往深山生活。
纵然是妖怪,一个女人带着两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生活何其艰辛。既要寻找食物,还要照看两个孩子。小小的猫咪,总是对世界充满好奇。可这个世界充满危险,天空中盘旋的猎鹰,草丛里潜伏的野狼,还有人类,最危险的人类。
洛七的妈妈,经常用那副人形,去附近的人类村子里做一些事情,洗衣,劈柴,以换取食物和日用品。对一个妖怪来说,这不是难事,更别说,母亲伟大的母性,让她成为一个坚强的女人。
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八年,有一天,妈妈像往常一样去了村子,却没再回来。
那一天,村子里来了法力高强的僧人,一眼识破妈妈的身份,以除妖为己任的僧人,自然不会放过她。
从那天之后,只有洛七,带着弟弟生活。
那个时候,洛七还不叫洛七,他的名字,叫做阿夜,弟弟的名字,叫做阿雪。
妈妈曾经说过,哥哥就像夜晚一样,神秘而勇敢。弟弟就像白雪一样,纯洁而善良。
阿雪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即使是妈妈不在的那些日子,他也没有哭过,只是紧紧的靠着洛七同样幼小的身体,晚上睡觉时蜷缩进他的怀中。
阿雪和洛七同岁,骨架却比他瘦弱一些。洛七觉得是自己在娘胎中争夺了太多的营养,才让阿雪这么瘦弱,所以一直都抱有愧疚的感觉,在照顾阿雪的时候,便更加尽心尽力一些。
这样艰辛而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不幸,再一次降临在两兄弟头上。
这次的灾祸,仍然来自人类。
外面的世界发展很快,日新月异,很快,便有商人盯上了这个资源富饶的山头。当时的制度不是很完善,商人用低价购买了大山的开采权,并且,开始肆无忌惮的开采索取。
一片一片森林被砍伐,成批的运到山外。大地上被开了洞,探求着大山深处的煤和矿产。
大山哺育生命,但并不代表,她能无限制的被索取。
大山发怒了,她一改往日慈母的面孔,戴上了恶鬼罗刹的面具。
最开始是大雨,连绵不断的大雨,最后演变成暴风雨,在村民熟睡的午夜,引发了泥石流,还有滔天的洪水。
这个依靠大山富裕起来的村子,被大山亲手终结了。
可是,同样的,灾难降临到无辜的动物身上。
洛七的弟弟,阿雪,没有逃离掉洪水的血盆大口,被无情地吞噬。
洛七侥幸逃过一劫,可是,却变成了孤身一人。
他没有见过阿雪的尸体,就不相信他已经死了。洛七离开这座大山,顺着洪水的方向,一路去寻找他的弟弟,可是,再也没有找到。
大概一年之后,洛七遇到了……洛城。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洛城应该是刚刚从天界降临到人间。
天神降临,自然不同凡响。
那时候真是雷声霹雳,阳光异色,天上飞来无数斑斓神鸟,在空中盘旋。
洛七当时正被一只野狼追捕,看到这震撼的一幕,一猫一狼都愣在当场。
大概天上的某只神鸟被吸引来时没吃早饭,看见地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动物,斟酌了一下,大概觉得野狼君的肉比较多,便俯冲下来将可怜的野狼抓上了天。
所以说,平时别老去看热闹,说不定灾祸就会降在你头上。
这只神鸟间接救了洛七的命,洛七自然是感激的,可他也不敢跟那鸟道谢,以防他吃不饱有琢磨着来个甜点啥的。
片刻之后,洛城隐去身上的神息,周遭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洛七不知道哪根筋错了,非跟在洛城后面走,洛城居然不觉得烦,反倒是觉得很有趣,便任凭洛七跟了一路,一直来到外面的世界。
既然都跟到这儿了,洛城索性养着他,遇见他的那天是七月初七,便给他起名洛七。
洛七曾拜托洛城派人寻找阿雪,可一直没有音讯。
他在洛城身边待了很多年,一直被叫做‘七七,而阿夜这个名字,慢慢地被遗忘了,唯一深深刻在洛七脑海深处的,只有一个很久没有提起的名字——阿雪。
……
“洛七,洛七。”
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如同在海底听到远方的鲸鸣。谁在叫他的名字?
“洛七?”伊柏在洛七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忽然就走神了?”
洛七猛然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只感觉头很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复苏。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想起了和洛城的相遇,甚至他们的生活片段,也想起了一些,可是,就是想不起来,他是怎么和洛城失散的,又是如何失去记忆的。
不愿回想,那似乎是很可怕的事。
第二十二章 洛雪
“哥哥的名字,就叫做阿夜,因为他就像黑夜一样神秘而勇敢。弟弟的名字,叫做阿雪,希望他像白雪一样纯洁善良。阿夜要好好保护阿雪哦……”
……
洛七替阿雪挡了天劫,其实也是承了洛城的情,要不是有那道结界挡着,洛七不一定能受得住这雷劫。
雷劫过后,来不及和一头雾水的伊柏解释,洛七就看着那白猫从自己怀里跳到地上,周身散发出白光,那副小小的身体开始膨胀,慢慢幻化出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