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顾狐欢+番外(85)
狐族的心月梅华丽艳糜,簇拥着枝干开满满一串,美得张扬热闹,心月梅在狐族是象征爱意的东西,而炎地的烈加花就同心月梅一样。
只是它比起只在初冬短暂绽放的心月梅要不讲究得多,四季都在热烈地开放。
花瓣硕大肥厚,整朵花如碗大小,花形不散,黄蕊红瓣,端是一股赤诚热烈之气。
将正事都撂下,黎明前最静的黑暗总算只属于自己,呼那策在后殿摘下一朵烈加花,视线穿过屋檐落到天幕。
他望着月亮,方才知道月亮也会勾起思念,低头不去看,偏偏满地都是月光。
他心里颇为狼狈,快步回到宫殿内,将那朵偷来似的花夹在从聚灵阁带回来的书里,连着浸染思念的纸张一并合住,压紧实,放置在只有他知道的暗格里。
变成妖的日子也不足半年,习颜早和张乐成从深山搬到远离京城的小镇上,她的身孕已有五月,正是显怀的时候,此刻肚子却干瘪,只在小腹凸出来一点。
“相公,你放着吧!”她急急叫道,瞧见张乐成忙手忙脚在灶台前做饭,经不住心里软成一片。
“这,咳咳,油烟果真利害,从前真是苦了你了,”张乐成转头掩着唇咳嗽几声,把嗓子里冒进的油烟咳出来,才将铁锅里糊得发黑的菜盛出来,“好了好了,我这就来。”
“我真是不中用,以后还得向你多学着些才是,”张乐成苦笑一下,又将米饭盛来推给习颜,“还是你心灵手巧的,米饭蒸得也这样好看。”
“圣人说君子远庖厨,你也就少沾些吧。”习颜抚摸着肚子,柔声开解道。
“这就错了,”张乐成笑了笑,将筷子递给习颜,“君子远庖厨,讲的是君子有好生之德,不杀生,可不是叫做丈夫的不肯进庖房,将脏活累活都丢给妻。”
“我是书读得不如相公多,听你的就是。”习颜也笑起来,将一筷子稍微没糊的菜夹给张乐成。
“…相公,我先出去一趟,记着东街的七姑叫我今晚去她那里取些冻柿子。”
“在哪里,我去吧。”张乐成立刻放下碗。
“你可待着歇会儿吧,我总要走动走动,万一,这孩子若是不经走动,也会变笨呢,你也别想着陪我,七姑知道了,还只当我不信她,带个男人示威来了。”
“那就好吧,”张乐成只好道,“快些回来。”
习颜推门出去,又仔细将门关上,叫风雪都挡在屋外,她方才走了几步,张乐成便追出来,喊道:“阿颜,等着!”
那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心里突地发酸,眼眶也偷偷红一圈,忍住泪意回头,又是满脸笑意。
“怎的?”
“披风呢,可又忘了,”张乐成将那披风给她系好,“好了,这下就好了。”
“相公,”她看着张乐成,“我是妖呢。”
“那也会冷的,”张乐成拍拍她的脑袋,“去吧,我等着你。”
拢紧身上的披风,习颜低着头转身,涌入人群里,她感受到袖中的铃铛不断地响动,指引着她走进一小巷内。
“…妖君大人。”她的声音禁不住发抖。
巷外的叫卖声,人来人往嘈杂的话语,并红灯笼里透出的光,入了巷子深处也就如同隔开一个世界,通通被丢在那名为人间的地方。
姬眠欢看向她的小腹,略微惊讶,“它还没死?”
“…我舍不得。”习颜小声道。
“你倒是很聪明,”姬眠欢一根银丝缠绕住习颜的手腕,转瞬就探查清楚习颜的情况,“放缓妖力的输送,孩子不至于死掉,你也不至于一下被吸干。”
“你居然打算留下来?”
“大人不明白也正常,”习颜双手挡在腹部,作出保护的姿态,“我这样的女人,不像别的姑娘心里想的多,也不聪明,要的也不敢多,便是留下一个孩子,便是我最想要的。”
“用自己的命,留下一个孩子,若是女孩,就延续你的命运,若是男孩,兴许哪天发起疯来就把那小公子也杀了。”姬眠欢毫不留情道。
“那我要怎么办!”习颜双肩猛地颤抖起来,她抬起眼睛,眼眶已然红透,下眼睑的睫毛湿透黏在眼下的皮肤上,“大人…我没有办法,我也狠不下心。”
“我是活不了多久的…我感觉到,我的身子越来越疼了,骨骼动起来,咯吱咯吱的响,我不敢让他知道,只说脚下的鞋太硬,他便重新为我做了一双棉布鞋,刺得满手都是血。”
她泣不成声,满脸绝望。
“大人,我没办法……我没能给他任何东西,这个孩子是我的所有了。”
“你是人,逆天改命成妖本就只能有这个结局,”姬眠欢淡淡道,“你知道吗?”
“你吃下去的那个东西,是生生从我舅舅身上挖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苍北:那年桃花树下,你说你是…
终究是错付了
姬宿秋:冤枉!
_(:з」∠)_说起来,舅舅对于苍北来说应该是1耶(苍羽×舅舅里舅舅是0,但是个苍北一起,舅舅是1)
呼那策:我有一个(不怎么靠谱的)暗应
慕容潇:正是……
拓拔斩雪:正是在下!
第71章
习颜先双目呆滞一瞬,随后指尖颤抖着摸向丹田处,“这个,这是……”
“妖核,”姬眠欢眼神顿住,凝结在空中一个虚无的点上,“想必是用刀剑割破肚子,手捅进丹田里,捏紧那东西用力一扯。”
“连着…妖修的根基一块拽出来。”
那妖核握在手里,理应连着的肉拖在空中一甩一甩滴着血,整个手都湿漉漉黏糊糊的,满指缝的血,肉还冒着热气。
他说话时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点起伏,平淡到仿佛这是一件寻常事。
巨大的恐慌如同四面八方涌来的黏液,死死包裹住习颜,她几乎窒息,克制不住浑身发抖,一步步趔趄着后退,目光惊恐地看向双眼猩红的姬眠欢。
肉眼看不见的银色丝线一下将她缠住,银丝嵌入皮肉显露深深的勒痕,她挣扎呜咽起来,那点妖力却掀不起什么水花,一径被拽到姬眠欢面前。
“我是想杀了你的。”姬眠欢垂眼看她。
“大人…放过我吧,等我,等我生下孩子,再杀了我吧,求求您,求求您了。”习颜泪流满脸,身子却不敢用力反抗,她蓦地噤声,感觉到一坚硬的刀背在凸起的腹部微微用力。
“……你真要生下来,孽根祸胎,一并毁了还能少些罪。”
见姬眠欢言语之间松动,习颜当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抵抗着银丝的桎梏跪在姬眠欢脚边,她额头重重磕到地上,连着好几下,光洁的额间乱发夹杂着血污,还不敢停,不住地磕头,扬起的飞沙落入一双婆娑的泪眼,“是,是,求求大人,求大人暂且饶我一命。”
“一旦生下,你也就没了性命,你与这腹里孽胎还未蒙面,何至于如此,蠢得无可救药了。”姬眠欢说。
然而缠绕在习颜周身的银线却是散开来,她受了惊吓,腹内的胎儿不稳,一下子无力趴在地上,腹中胀痛,疑心是胎儿要落了,急得两眼血红,泪水混着面上的灰滚落。
“大人……不做母亲,不能明白,”她感受着腹下的坠痛,四肢缓缓有了力气,手脚蜷缩着护住小腹,“我从未见过,还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却已经在梦里相会过多时,孩儿那样小,就窝在我怀里冲着我笑,我这一生……”
“从未觉得有任何属于我的,身就是奴,寄人篱下,又几经辗转,无非是被当做所有物,哪怕是一粒米一滴水,也是老爷们借给我的,要我用其他东西去换,要么卖力,要么卖身。”
“也许这也不该是我的,卖给老爷,身子便是老爷的,卖给花娘,身子便是花娘的,我向来什么也没有,只是摸着肚子,就觉得这是我在人间唯一真正属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