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169)
天下还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
折松年尴尬笑笑,“是……是不敢去见小女。”
他天天关在牢狱里,也没人跟他说外面的消息,只知晓是女儿进了一次大殿,为他说了许多好话——这是太子殿下告诉他的,但具体说了什么,殿下却不肯说,只让他回去问岚岚。
他怎么敢问呢?他这般的父亲……从未尽过责任,却还要女儿为他担心,被他拖累,最后还要为他奔波。
他垂头,“陛下……臣,臣实在是没脸见她。”
皇帝就笑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这个皇帝,还真帮不了这个忙。
于是就安抚道:“你女儿还是很理解你的,朝堂之上,说了不少体谅你的话。”
皇帝乐呵呵的,将她说过的话说出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回去吧,她其实心里还是很爱护你的。”
折松年听见这话,却瞬间泪流满脸,手颤抖着,更不敢回去了。
他喃喃道:“陛下……她能当众说出这番话,不是爱护我,而是一年又一年,她看开了。”
看开了,他便也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不再怨恨,不再有戾气,却也……不再为他浪费自己的心绪了。
他站在原地,心想,这般也好,他这般的父亲,本也不值得她怨恨。
她过得好,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后面的没修好文,我现在脑子好慢,放下章吧。
咳,我不说大话了,大家看见更新就进,一天一更应该有。
第91章
折松年跟周锦昀回了家。还没到家门口, 便见萧灼华带着三个小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折夕岚笑着迎过去,手里拿着艾叶:“姨母说要用艾叶去晦气,以后就能平平安安了。”
伯苍也跟着过来抱住了折松年的腿, “阿爹,你和阿兄可好?”
周锦昀将他抱起来, “好——也没受苦, 只吃的睡的没有在家好。”
伯苍乖乖的,“这几日,我定然不去吵你们, 还给你们做好吃的。”
折松年颤着泪哎了好几句, 然后看向了折夕岚。
“岚岚……”
他嗫喏了一句,“我, 我以后不会再这般给你惹麻烦了。”
班明蕊站在一边, 便觉得折家伯父在岚岚面前实在是卑微。
但想到他家的糊涂账,便也不好多做评价。只看见岚岚笑意淡了些,便过去笑着道:“好了好了,先回家吧, 家里什么都备好了, 先吃顿饭再说。”
于是一行人又往里去, 倒是周锦昀落在后面, 拉着折夕岚说悄悄话, “我们无事, 那班鸣岐来找过你没?”
折夕岚摇摇头,“没有。表兄应该觉得自己无颜见我,哎, 下回咱们还要上南陵侯府去拜见, 两家别结仇了才行。”
“还有表兄, 我也要亲自开解开解他,免得他真入道了……”
周锦昀就瞪她,“他家背信弃义,咱们也不用管他们的死活。”
而后又问,“那……那傅履呢?我们在牢狱里时,可曾来找过你?”
折夕岚笑起来,“他啊,必然是被家里人瞒着的。阿履自小就这般,本也不聪慧,你要求那么多做什么,且我跟他之间,就没什么过。”
周锦昀想了想,再问:“那宴鹤临呢?”
折夕岚就有些伤心,“将军看着愈发不好了,我却又不敢去看他,有时候,藕断丝连,给人念想,便是无耻了。”
她叹气,“将军之前在蓟州养伤,也被英国公府的人瞒着呢。不过幸而瞒着,若是知晓了,必然是要回来见我的。出了事情,我担不起,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她如此惆怅,周锦昀就道:“瞧你这缘分,尽然是些只开花没结果的……”
然后小声问,“你对太子殿下,如何看?”
折夕岚就顿了顿,也小声的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他在的时候,我很安心。有他在,我就不怕。”
尤其是这一次。那般的倾江倒海之势,她若是一个人抗,如何能不害怕。
所有人都跟折家划清界限,说好的婚事也没了,她一个小姑娘,去哪里知晓那些朝堂之间的事情。
她只能日复一日的绝望等在家里,而不是看得见希望,抱着等他们出狱后好好过日子的念头。
她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眼睛也不是瞎的,也看得见他的付出和坚持,更看得见他的强大。
周锦昀心里就有数了,也不再追问,此时不是好时机,只是实在是担心妹妹的婚事,便才迫不及待的问问。
但现在知道了大概的情况,就道:“除了殿下,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折夕岚没有说话,只叹息一声,“再说吧。”
此时已经进了屋子里,奴仆少了很多,便一个个忙的厉害,折松年之前可没使过下人,自己跑去厨房忙活——萧灼华觉得他是在逃避折夕岚。
但人能逃避一时,哪里能逃避一世,吃了饭,萧灼华带着班明蕊回去,不在这里打扰他们一家四口团聚。
折松年就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折夕岚倒是有些啼笑皆非。她安抚道:“阿爹,这次我不怪你,真的。”
折松年颓然道:“我搅和了你的婚事。”
折夕岚:“陛下临时发难,你也是没办法,身不由己之事,接受便好了。”
折松年张张嘴,艰难道:“岚岚,我听陛下说,你在大殿之上说,说我是个好官,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我听了,很高兴。”
很高兴,你没了戾气。
但也知晓,终究是连戾气都没有了。
折夕岚一愣,见他脸上这般的神色,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笑了笑,“阿爹……”
她本想说谢谢你为阿姐和阿娘报仇,这次的事情我真不怪你,你本也没有错,但是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
“活着吧,阿爹。”
她轻轻道:“就这般活着吧,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非要扯那么清楚做什么,要是将痛苦说出来,她早活不下去了。
折松年却闻言没忍住,放声大哭,泣不成声,颤抖着身子坐在那里,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
周锦昀带着伯苍在一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晓要说什么。
年轻的时候,也怨恨过阿爹的。所有人都不管灾银,怎么你就去护着呢。
你护着灾银,却不护着家里人。灾银是护着了,家人却没了。
他的朝烟啊……
朝烟去世的时候,才十五岁。他们都要成婚了。他低头擦了擦眼泪,而后抬头道:“吃饭吧,一家子人,好不容易团聚,该欢喜些。”
过去种种,如烟而逝,抓不住,摸不着。至于当年烟雾如何,是浓还是淡,最后也记不得了。
他就不记得朝烟头上的发绳,是绑了一根还是两根。
吃完饭后,折松年喝醉了酒,被扶着上床歇息,折夕岚和周锦昀退出他的屋子,又将伯苍送回去睡,院子里就静寂起来。
兄妹两个走在青石小道上,慢慢的说话。难免又说起从前的事情,便会想起从前的人。
折夕岚想起阿姐,倒是劝了劝周锦昀,“阿姐去世七年了……你若是再娶,也没事的。”
周锦昀却笑起来,“不娶了。”
折夕岚还要再劝一劝,却听他看抬头看向了天空。
晴空万里无云。
一片阔然又被院子辖制了的小小天,蓝得厉害,很漂亮。
但阳光很刺眼。
刺得人眼泪都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含笑道:“若是我死了,你阿姐活着,想必也不会再嫁的。”
她死在那般好的年华里,也占据了他一生最美好的年岁。
回不去,也过不去。
他摸摸折夕岚的头,“我这般的心思,何必要耽误另外一个姑娘的一生。”
“等往后,你和伯苍的孩子为我收尸,便也够了。”
……
盛长翼第二日下了朝就到了折府。折松年和周锦昀今日还没有去上朝——陛下给了三天歇息休养的时间,听闻太子到了,于是赶忙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