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167)
那他们家的退婚,就成了个笑话。
他一路坚持回到家, 等到了正房, 再忍不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夫人赶忙过来扶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你这般模样, 可是今日早朝周锦昀的事情不好?”
南陵侯摇摇头,“不, 不是他不好。”
大夫人皱眉:“他既然好, 你该高兴啊。”
南陵侯叹息一声,“夫人,此次,人人都好, 只有我们不好, 恐成一个笑话。”
他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岚岚在朝堂之上, 也不输男子, 一字一句抑扬顿挫, 毫不怯弱,是个好姑娘,只是……哎!”
想到自己错失了这门婚事, 他就后悔。可是当时之势, 他不得不为了南陵侯府舍弃她。
他只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供人看笑话的小丑, 一点脸面也没了。
大夫人听完,倒是又惊又喜,“岚岚那个孩子,我是知晓的,对我们没有埋怨,懂事的很,灼华也说,她只让我们安抚鸣岐,对我们家不曾有半分怨恨。”
她犹豫的道:“若是……若是可以,咱们再请灼华去探探岚岚的口风,怎么说,她和鸣岐也是互有情愫的,哎,都怪我们,只希望她看在鸣岐的面上不要跟我们计较。”
南陵侯却道:“这已然不可能了,就算是岚岚愿意,怕是折松年和周锦昀也是不愿意的,我们毕竟……毕竟是背信弃义过的。”
大夫人便忍不住捂脸痛哭,“她刚来时,我多喜欢她,如今,如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造化弄人。
南陵侯重重的叹出一口气,“哎,如今其他的就不管了,咱们还是……还是想想,如何跟鸣岐说吧。”
大夫人擦擦眼泪,“我开不了这个口,你去说吧。”
南陵侯点头,“我去,你心绪不稳,还是好好歇息为好。”
南陵侯愁眉苦脸,又去了书房,忐忑的将此事告诉了班鸣岐。班鸣岐目瞪口呆,随后苦笑道:“到底……到底是我没有福气。”
他没有南陵侯和大夫人心里想的痛彻心扉,也没做出任何失态的表情,只是道:“阿爹,你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南陵侯张了张嘴巴,想要再说几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但儿子这般的模样,却比哭比骂都让他难受。他难过的道:“鸣岐,你要不要,要不要去折家一趟,若是能再结一次姻缘,所有的恶名我都抗了。”
“咱们不要在乎外面的人说什么,只要你们和好,我们家怎么样都可以。”
班鸣岐却听见这话之后没有什么反应,他摇了摇头,“不了……从我选择家族的那一刻起,便再回不到从前。不论是她,还是我,都回不去了。”
南陵侯听得心里一阵酸楚,后悔道:“都怪阿爹,都是我的错。我怎么就害怕得退婚了。”
班鸣岐摇头,“不怪阿爹。”
这个选择,任谁也难以抉择。
他坐在书案前,将头低下,“阿爹,儿真要看书了,离科举不远了。”
南陵侯便哑然,只能退了出去。大夫人远远的看着他出来,哭着迎过去,“怎么样了?”
南陵侯摇摇头,“只说要看书,别的一概不说。他这般,我反而担心,这是憋在心里呢。”
大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捂脸哭道:“造孽,真是造孽。”
这话说得大声了一些,书房里面的班鸣岐听见了,愣了愣,然后眼神发怔,整个人保持一个姿势大概半个时辰后,才恢复过来。
此时,他胸口开始发闷,心跳也越来越快,让他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他忍不住蹲下去,捂住心脏想要喘口气,却一眼便看见了放在书房边角处的箱子。
他眼神再次怔怔,而后缓慢的撑着身子站起来,只觉得身上的力气被剥离了出去,却还一步一步扶着墙走过去,弯腰打开箱笼,露出了里面的小玩意们。
有投壶用的箭矢和大肚瓶,还有陀螺,七巧板,还有做走马灯的竹篾和画纸。
这都是他准备给岚岚的。
他的手轻轻的往下面触碰,拿出了一个陀螺。
他喘不上气,只好坐在地上,然后将手里的陀螺转动,看着它在地上不断的转,不断的转,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深吸一口气,又站起来,扶着墙回到书案前坐好,将书平平整整的放在面前,而后轻轻的读出声。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他怅然若失,“小人反是。”
……
折夕岚回到家里,便轻松多了。她抱住冲过来的小花虎崽,然后还是被撞得往后面一倒,便大笑着道:“你太胖了。”
伯苍也跑过来,担忧的道:“阿姐,无事吧?”
折夕岚嗯了一声,“无事,往后,都无事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伯苍,阿爹和阿兄可能快回来了。”
伯苍瞪大了眼睛,“是……是无罪释放吗?”
折夕岚点点头,想了想,道:“陛下要重查当年之事,我信阿爹没有贪污,必然会回来的。”
伯苍便高高兴兴的去炒瓜子了。
他要给阿爹和阿兄炒出世上最好吃的瓜子。
晚间的时候,盛长翼偷偷上了门。他是刚忙完朝廷的事情,身上还带着汗。
折夕岚此时高兴,有了心情跟他开玩笑,“殿下,陈公公的名字是陛下取的吧?”
盛长翼点头,“是。”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是不是觉得不好听?”
折夕岚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一听这名字,便想到了金蛋和银蛋大哥的名字。”
盛长翼叹息,“阿爹的取名水平,也就这般了。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折夕岚倒是说了一句公道话,“殿下???的名字,比他们的好听。”
盛长翼:“……还真是不容易。”
他来,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只是来看看她,见她一切都好,便又要走,“还要去捉人。”
折夕岚好奇的问:“捉什么人?”
盛长翼就说了几个名字,都是折夕岚听说过但没见过的,是这次牵扯进贪污案的漏网之鱼。
她就送他出去,“等阿爹阿兄回了家,到时候,您要来喝一杯。”
盛长翼嗯了一声,最后道:“这段日子,我怕是顾不上你,你要好好的。”
他轻柔的看着她,“还是那句话,一切有我,你不用怕。我保证,以后必然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不会让你担惊受怕,不会让你哭了。”
折夕岚低头嗯了一句。
“谢谢你,殿下。”
盛长翼笑起来,“于我,你永远都不用说多谢这两字。”
折夕岚本想习惯性的说一声谢谢,但是盛长翼刚说完不用谢,她就迟疑了一下,再回神时,盛长翼已经上马跑远了。
折夕岚:“……”
不知怎么的,从他的背影,她都能看出得意。
伯苍拎着一袋瓜子出来,遗憾的道:“平日里殿下走的时候,总要磨磨唧唧赖一会,怎么今日走得这般快。”
瓜子还没给出去呢。
折夕岚咳了一句,“他今日忙。”
伯苍哦了一句,“是要忙阿爹阿兄的事情么?”
折夕岚颔首,“是啊。”
伯苍就道:“殿下真是个好人。”
折夕岚这回没有说他好人了,而是觉得……觉得一股别样的安心在心头萦绕。
有他在,确实不用管太多的事情,他都帮你做了。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最后道:“伯苍,咱们去准备些艾草吧,去去晦气。”
伯苍却拉了拉她的手,“阿姐,是宴将军。”
折夕岚一惊回头,就见不远处,一个虚弱的人影站在那里朝着她笑。
他气息不稳,显然是赶了路来的。他的身子更加弱了,好似要羽化登仙而去。
折夕岚忍不住前行了一步,“将军——”
宴鹤临便笑得弯起了眉眼,“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