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都给他们抛过手绢(114)
他结巴开口,“我只是,只是想说,要不,我明天不出去了,跟母亲一起包饺子吧。”
五夫人却平和的笑道:“今年确实还没有包饺子,但也不急,马上年节了,我后日要带着岚岚去明觉寺祭拜你表姨母和朝烟表妹,因空了一日出去,所以明日要将家里的活计都做完,可没有时间陪你包饺子。”
她道:“你出去好好玩吧,难得回来一趟。”
班鸣善失魂落魄的走了。明明母亲没有说什么,依旧笑着,他却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母亲……什么时候变成这般了。跟他不再亲近。
——这个问题让五夫人自己来回答,其实也记不清了。此时此刻,她也没有想这个问题。
她只好奇的问折夕岚,“你说真的?康定长公主问你有什么烦心事,你就说你想让我和离?”
折夕岚点头,“是啊。”
五夫人就再次大笑起来,“岚岚,你可真是……可真是逗人。”
如此好的机会,说她和离的事情。
但是笑完,她的脸色慢慢平缓下来,又问,“长公主真说让我去给她打理嫁妆?”
折夕岚颔首:“但原话是:若是你姨母有本事。”
五夫人就道,“之前我家也是有铺面的,不然怎么供得起我读书写字。我还帮着打理家里的账本呢。”
“你阿娘之前还向我家借钱,我爹抠得很,不肯借,说是借与你家,就跟白给一般,我看不下去,做了假账,偷偷将银子塞给你阿娘了。”
折夕岚好奇的问,“姨母,你愿意去吗?”
五夫人便肃穆,丝毫不犹豫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她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厢房道:“到了我这个年岁,嫁了女儿,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不愿意和离,便是因为待在南陵侯府更好,不然我一人去哪里?我哪里也不能去。上回说与你们的好处是真的,但是坏处也是真的。”
“明蕊嫁出去后,我使了计不让你姨父带着柳氏回来,我便要在这个宅子里一个人呆到老。”
折夕岚听着她冷静的道:“我固然不怕,但有时候也难免不甘。”
“长公主提出来的,便是我所有不甘的解决办法。”
“我不管你阿兄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但我忧心你阿姐,她嫁去平州,可会受人欺负,虽然父兄都在那里,可她性子这般嫉恶如仇,如今跟父亲和兄长都不对付,以后在夫家遇见难处了,又该怎么办?”
“她这个犟性子,必然是不会去找阿爹和阿兄的,那就只能一个人扛,我在京都到底鞭长莫及,她就是得个急病,我也不能赶过去。”
班明蕊哭出声,垂头道:“都是我不好,让阿娘担心了。”
五夫人摇摇头,“天下并非所有的母亲都有慈母心肠,但只要是慈母,便都会这般挂念子女。”
她道:“可若是长公主能让你夫婿来京都,让咱们住在一个宅子里,你没有婆母压着——长公主必然是知晓我受了婆母这么多年气,所以才特意提了这么一句。”
她怅然道:“我吃过一次的苦,是再不愿意你吃的。”
“这是她提的报酬,又再许我好处,让我有身份地位。你知晓帮她打理嫁妆铺子,是何身份么?”
折夕岚摇摇头,她对这些一概不知。班明蕊倒是知晓,“是长史!”
一般公主府里是没有长史的,但是康定长公主特殊,她是先帝唯一的女儿,是陛下唯一的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却是做亲妹妹养的。
所以一直受到恩宠,先帝亲赐长史,位同皇子,皇帝也没有撤其恩典,反而再次赏下封地,位同诸王。
还不用去封地。
且长公主此人,虽然做事放浪不羁,但是为人极重承诺,在京都二十年,五夫人还是相信康定长公主的。
她说,“和离,不和离,并不是一个问题。问题是,和离我拥有什么,不和离,我又拥有什么。”
“你们也要记住我今日的话,以自身为重,至于其他的,随缘吧。”
班明蕊就傻了。她觉得母亲像是一个战士,已经上战场杀敌归来了,而自己却还在纠结今日的饭食里面有葱。
她不喜欢葱,就不吃,便觉得整碗饭都不好吃。
倒是折夕岚明白过来了,兴奋道:“姨母,那你是要和离么?”
五夫人却道:“不急——即便长公主给的全是中我心意的,但是谋事在人,不可轻易而为。”???
她道:“等过了年,你带我去见长公主,我要跟她谈一次才知晓。”
折夕岚其实还是有些不懂其中的道理,但是姨母明白就好,她欢喜点头,“好啊。”
然后道:“长公主可信不可信我不知道,但是世子爷是可信的,等我再碰见他,我也问问他。”
五夫人就看着她眼神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昂,爱你们,笔芯。
第65章
腊月二十二, 诸事不宜。
于是班鸣善一大早来请班鸣岐一块去诗社会友时,班鸣岐看着黄历上的“诸事不宜”四个字十分迟疑。
诸事不宜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便道:“你等我一等。”
班鸣善就见他拄着拐杖亲自去开了箱笼,而后一层一层箱子打开, 拿出了一个小箱子。
班鸣善好奇,“这里面是什么?”
班鸣岐郑重道:“是龟甲。”
班鸣善刚回来, 还不知晓大哥哥已经从不信鬼神成了班半仙, 不由得大吃一惊,愣愣的看着他拿着铜钱和龟甲算了一卦又一卦,这才缓过神来, 而后啧啧称奇, “只一年不见,大哥哥, 您变化太大了。”
班鸣岐肃着脸, 盯着卦面好一会儿才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我不去了,鸣善,你自己去吧。”
他指着卦辞:“你看,出门不顺, 恐有车马之祸, 又临白虎, 是为大凶。”
班鸣善见他说得认真, 有些啼笑皆非, 又有些不可思议。那个信奉君子之道为人正派的大哥哥, 怎么突然如此了?
不过班鸣岐不肯去,他也不好硬拉着,于是站起来点头:“好, 大哥哥在家里歇息吧。”
刚要走, 便见大房的三妹妹和四妹妹携伴而来, 三人道了好,班鸣善笑道:“你们怎么还提着笔墨纸砚?是来请教大哥哥功课的?”
班三姑娘跟四姑娘摇摇头,看向班鸣岐,“昨日大哥哥说往后由他教导我们人情世故和后宅之事”
这般一来,就不用去烦阿娘了。
她们先是欢喜,尤其是班三姑娘,她在冬狩之上接连受了打击,对阿娘颇有怨言,高高兴兴来大哥哥这里听讲,结果却是懵懵回去。
皆因大哥哥昨日开始给她们授课,一张嘴就是说祖母的不是。从阿娘嫁过去,祖父夺了祖母的掌家之权给阿娘说起,说到她们被祖母抢过去不准阿娘探望,其后用心险恶,将她们教导成如今这般的模样——每一件事,桩桩件件,都把阿娘的苦楚和祖母的恶毒说了出来,她们不信,大哥哥还请来阿娘和仆妇们当堂对峙。
——对峙的这些事情其实阿娘也对她们说过,但她们一直都认为是阿娘在诋毁祖母,即便如今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可却依旧更加信任祖母一些。
但是这些话从大哥哥的嘴里出来,她们又开始怀疑祖母。其中固然有她们越来越大,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打击太重的缘故,但也让来旁观的大夫人伤透了心,冷笑道:“你们祖母可曾想到,她教你们事事为先之时,你们会因为鸣岐的话而去怀疑她。”
说到这里,泪流满面。她再想不到,自己多年来的劝导,原来还抵不过班鸣岐的一顿劝说。
那么温婉知书达礼的一个人回去哭着在祠堂大骂班老夫人下十八层地狱。
班鸣岐也十分愧疚。他年岁大,本可以早早劝导妹妹们,但却一直沉溺于诗书之中,即便知晓妹妹们不妥,母亲请他劝导之时,他也只是简单的叮嘱她们不要跟阿娘吵闹,其他时间却并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