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小姐(修兰记)(25)
阿兰生日这天,阿修给阿兰做了一顿饭,鱼卷、豉油鸡、柠檬甜瓜。
阿兰吃着很感动,说:“阿修,你明明很会做饭。”
他调侃:“我去扫大街,也能扫的很干净。但我的时间比较金贵。”
她说:“也有道理。”
上午,纯白跑车运到山里,阿兰提前搭了一个竹棚,当防晒车库。
饭后,她以二十公里的时速,载着阿修在山道兜风。
阿修坐在副驾驶,说:“可以开快点。”
阿兰说:“乌龟慢而长寿。”
阿修笑了,说:“慢慢兜风也不错。”
花开花落,山间之朝暮也。
阿兰最后将跑车开回草坡竹棚,说:“阿修,跑车还是得存你家,停在我这儿,没人照顾它,更不可能给它做保养。”
阿修说:“折旧了买新的,身外之物,不用太在意。”
阿兰嗯了一声,说:“我要花点时间,才能适应富人思维。”
阿修笑了,等她下车,抱着她的腰,让她依偎在他怀里。
阿兰枕着他的肩膀,闻见他身上的气息,阿修是一个诱惑,她的惰性就从这天滋生。
夏天已经到了尾声,阿兰和阿修在草坡铺了苇席。
两个人躺着,阿兰说:“阿修,我感觉到以后的我,也许还要见识陷阱,但我不会那么激烈了。也许我还会见识许多快乐,但也不会那么细腻了。年岁见长,我好像一把钝掉的柴刀。”
他微笑,说:“兰兰,我给你唱首生日歌吧。”
阿兰说:“你唱。”
他握着她的手,唱:“……给我你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眸,给我你未经雕琢的天真和自由,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给你我微不足道的所有的所有。”
言兰听着李修唱歌,声音是最无法隐藏的真情。
他唱的低低的,从初遇起,李修也慢慢明白言兰的心结很复杂。
她掉进了社会的藤蔓里,有底层生存的艰难,有中产不甘的挣扎,有上层问路的隐忧。
因为她是这样高敏先觉的天性。
让她无视别人的痛苦,她又做不到。
她疲累了,会找个理由,笑着躲回山里隐居,像上古高贵的麒麟神兽一样。
阿修忽然问:“貔貅和麒麟会生出什么孩子呢?”
阿兰问:“什么孩子?”
阿修看着天上飘荡的云,说:“我是弄钱的貔貅,兰兰是至善的麒麟。”
她说:“我也做貔貅,有钱多好。”
他笑着说:“你弄不到钱的。”
阿兰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菩萨的性情弄不到钱。”
阿兰说:“也不一定。如果普度众生,最后伤到我自己,我同样觉得不仁慈。阿修你挣了钱,能用钱去帮别人,更像高明的菩萨。”
李修笑了,他让她枕着胳膊,说:“不管人间像不像苦行,兰兰你已经提前结课,悬心可以放下了。”
阿兰温柔地说:“是吗?”
他说:“当然。”
她说:“真好。”
阿兰伸手搂着阿修的腰,看着蔚蓝的天与青翠的竹林,哼他唱过的歌。
第27章
入秋,李修问言兰想不想出海,他打算雇两个外籍船员,开船一路去普吉岛,绕东南亚半圈,折去曼谷打球,他喜欢泰国一个球场,对望缅甸山脉,风景十分秀丽。
阿兰正在用山泉水炖白萝卜牛腩,问:“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旅游路线吗?”
李修研究手机里的地图,说:“也不是很复杂的航线,只是秋游。”
言兰说:“我一般情况下以为,秋游是去隔壁山头,摘点橙子橘子。”
李修说:“只要放大比例尺,将一公里变一千公里,隔壁就是泰国。”
言兰说:“我搭飞机去曼谷等你,你慢慢划船过来吧。”
李修放下手机笑了。
那天,言兰忽然决定将书籍全部捐给儿童书室,她还将土鸡装了一竹笼卖了,狗和骡子也托给养蜂人。
她要进城考音乐博士了。
李修知道她天资高,受老天爷偏宠。
城里,言兰如果开跑车出门,自然有点招蜂引蝶。
她更喜欢步行或者搭公共交通,随波逐流逛街,有时候跟着衣冠楚楚的李修去游艇俱乐部。
三代有钱人太少,祖上都是工农,游艇也是洋玩意,如果和私人飞机比,又算便宜的。
俱乐部不干正事,推销海外鱼子酱,办自助餐试吃会,做成墨西哥taco,点缀鱼籽。现场还请了乐队,三个拉小提琴和一个大提琴。
言兰说:“有的吃,我都是不吃白不吃。”
李修说:“吃东西是过家家,其实是广结善缘。”
言兰悄声问:“结了善缘之后,通常做什么?一起玩女人吗?”
李修笑了,说:“玩女人只是一部分人微不足道的甜点。融资才是正事,一条大江经过各省,沿岸各市的商帮,有各市的资源。”
言兰说:“还是阿修你比较正经。”
她看见了拉小提琴的,心想可以学一学,回头还可以捞外快。
古琴总是莫名其妙,谁在宴会上弹古琴,仿佛很孤寒一样,不喜乐。
以前,言兰以为大城市打工,像乡下一样,要敬重工人,后来她才知道大城市的工人都是奴才,老板或上级发淫威是常有的事。
这可让她吃惊了,为什么城里老板总有淫威呢?
后面她明白了,因为工人被勒索了,银行二十年、三十年房贷,死死踩住他们的七寸。
心肝不好的人深知这一点,驯化工人像狗一样。
言兰观察李修是没有这个毛病的,他家十个工人,每个表情都很轻松自在,薪水可观,工作内容明晰。
如果他有凌虐人的毛病,她一定会赏他一巴掌,再一去不返。
李修不知道言兰在意识里已经要家暴他了。
他只知道阿兰的力气很大,挥柴刀砍竹子从来不费力。
游艇会回来,阿兰露了面,慢慢有许多邀约,富太太圈子的聚会,她也没打算发展几个丫鬟。
富太太都是有丫鬟的,送上门想要资源的中小老板的太太们。
她们的殷勤有价格,言兰又没资源,也不想吹什么枕边风,弄一点李修的资源去当诱饵。
她忙着备考。
她从小就讨厌权力,因为人是人,畜生是畜生,谁天生有资格挥动鞭子?
阿兰十几岁的时候,师傅阿管发现了她这个不服从等级制度的毛病,问:“要是师傅不教你了,你也不驯服吗?”
言兰说:“不教就不教,糟老头没徒弟了,我还能去考大学,学比古琴更正经的本事。”
老头笑着说:“真是天真烂漫,去了大学,你这个猴孙儿就不在谁五指山里了吗?”
言兰后面发现果然,头一回肉麻兮兮对师傅说:“多谢师傅给我买了竹山,我回头上山砍竹子,能养活自己,不用在城里做卑躬屈膝、尔虞我诈的奴才。”
一周后,言兰考音乐博士的计划搁浅了,联系的导师突然心梗去世。
她没有参加葬礼。
李修以两个人的名义,送了花环。
阿兰病了一场,李修知道她还没从阿管先生的仙逝走出来,新老师又走了。
李修让厨子订了澳洲的桃子。
大冬天吃南半球空运过来的新鲜桃子,只有他能想出来。
言兰醒了,有现切的桃子吃,还有温热的银耳羹,李修用勺子喂她。
阿兰醒的时间少,心病了。
李修静静陪着她,看她沉睡,像水中的奥菲利亚一样。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阿兰睡了七八天,好了,起床沐浴更衣,看宋诗。
山势蜂腰断,溪流燕尾分,电驱甘雨过闲田。
李修抽空去了一趟公司,晚上回来,言兰在收拾东西,她说:“阿修,天意难违,我是山民命,不考博了,我回村继续做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