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玉心田上(221)

作者:昕梨

康氏也听见外头动静,急忙从西暖阁里出来,见刘钰正抓着若芯叫骂,忙上前去拉他:“你干什么…你放开她…”

怕刘钰这会子气急败坏的手上没个轻重,再给若芯抓出个好歹来。

待把若芯从他手里拉出来,护在身后,才指着门口又给了她儿子一句:“给我滚出去。”

刘钰气冲冲的转身出去了,气还没撒干净,就见卫林又跑过来请示:“二爷,铎大爷和钏二爷那边劝不了,叫奴才来请二爷过去商议。”

刘钰:“滚。”

骂完奴才,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了慈园内书房,心里怎不明白,这样的主意,绝不是他母亲出的,即便她想的出,老太太也不可能配合着做,他父亲在他面前只会做正人君子,也不可能出这馊主意,能想出这种办法来整治他的,只有他祖父刘斐。

“老太爷去哪了?”

刘斐身边的管事,竟也不避讳,笑眯眯的回小主子话:“回二爷,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了…说是冬天也得叫孩子们多活动活动筋骨…不好贪图屋子里暖和,就一天天的不出门。”

“……”

刘钰想砸了他祖父的内书房。

他从慈园出来,就径直去了前头理事的厅堂,屋里刘家子弟都在,连东府的也过来了。

刘铎气哼哼的在厅里打转:“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话,要咱们给个交代,交代个屁,老太太病了不是寻常事吗,谁家老人没个三病两痛的,一帮没脑子的蠢货,摆明了就是来闹事的。”

刘钰一进来就听众人一叠声的在抱怨。

“要我说,先抓两个打一顿解气…”

“大年下的真是晦气…”

刘钰这边一坐下就问刘钏:“你是他们家姑爷,你的面子他们也不给?”

刘钏是王家女婿,这会子的脸色,可不是众爷们里头最最难看的:“二哥还没看出来么,他们既来闹事,就是打定了主意,哪个还管他姑爷姑奶奶的面子了,说白了,他们那是嫌你当初没做成他们家的姑爷,妈的,脸都不要了。”

说完不解气的又咒骂了两句,想他方才也同刘钰想的一样,想凭自己是王家女婿,好歹把人劝走了再说别的。

没想到那些人油盐不进,还阴阳怪气道:“姑爷别瞎操心了,咱们冲着谁来的,姑爷心里头明白,正主不露面,我们是不会走的。”

刘钏许是觉得没脸,恼道:“你们要杀人家老婆,还指望人家好言好语的招待你们不成?”

“那原本是个妾,又被你们家发落了出去,当家主母看不顺眼,要收拾,哪家哪户没有那样的事,怎么到了我们王家,就成了天大的错了。”

刘钏见说不通,这才气急败坏的从客室里出来。

这边刘钰只管埋怨他:“你好歹娶了他们家的姑娘,一点手段都没有么?”

刘钏这会儿只觉做了王家女婿委屈死了:“他们如今满口的理,我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试探着说:“要不,要不就松一松口吧…”

话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刘钰把手边的茶扫了出去,冲那位想息事宁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说:“你倒会说,敢情他们没雇人杀你老婆。”

“这是什么话…”

说话就要吵起来。

刘铎赶紧上来劝:“行啦,自家兄弟,都少说两句,还是想想怎么把人弄走吧。”

——

王家人直闹到傍晚时分,才意犹未尽的从刘府走了,走之前扬言,明天还会来。

刘府门前,夕阳余晖的七弯巷,来往行人众多,刘家的马车缓缓从街口驶来,咕噜噜的车轮声,似是在追赶快要暗下去的天色。

“爹爹。”

阿元没等小子们置上阶儿,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扑到刘钰怀里,兴高采烈的跟他爹说,今天都去了哪儿玩,见了谁,又交了几个好朋友。

刘钰没理孩子,两只眼睛目视他祖父从马车上下来,到底没上前扶一把。

“祖父玩的可好,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来对付钰儿,怎不留下来观赏观赏。”

年逾古稀,刘斐的悠闲就像是刻在了脸上,宫变也不曾隐去半分,他笑着看孩子们一窝蜂似的跑进府去,这才转头对刘钰说:“太医昨天就看过了,你祖母小病一场,没什么事,没错…是我叫你祖母装成病重的样子,又给王家人送了信,提点他们可以借此来要挟你。”

老人家一双鹰眼,盯着刘钰略显疲惫的脸色看了又看,说:“以咱们钰二爷如今威势,仗着陛下宠爱,动辄打压异己,公报私仇,狂傲的连我老头子的话都听不进去,这般小场面,定也能应付自如吧。”

“祖父…”

刘斐:“你别叫我,我如今管不了你,只能拿你祖母的病来对付你,这个祖父,不当也罢。”

说罢,领过阿元,进了刘府的大门,阿元小人迈进去之前,忍不住回头瞧了瞧,就见夕阳斜影打下来,他爹耷拉着脑袋站在影子里,灰头土脸的有点像他养的肉团,那狗犯了错也是这副模样。

好半天,刘钰才隔着两步路默默跟了上来。

快到慈园时,刘斐停下来,回头把阿元交还给他,继续说道:“这主意我不出,王家早晚也会想出来,与其到时候闹的不交,不如现下就捅出来的好,我老了,你祖母也老了,真到了那一天,刘家非伤筋动骨不可,你煞费苦心拿命换来的前程,这是想就此还回去么?”

“……”

“钰儿,祖父方才也说了,现如今的都是小场面,尚有转圜余地,此番也不过是敲打你,给王家留一口气,莫要赶尽杀绝,不然你祖母归天治丧之时,王家若在丧事上做文章,我朝以孝治天下,太平时期谏官的嘴是堵不住的,一个大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你觉得你还能撑得住?陛下还能向着你?”

“可…”

可若芯怎么办?她会怎么想?

刘斐看出他的迟疑,叹息着摇了摇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小子收心只对一人是好事,可若太过痴心…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阿元娘亲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来着?听人说好像是个学医的女子,可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叫他孙儿这样痴迷?

刘斐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了个女人值得吗?”

刘钰闻言抬起一直垂着的头,伸手把阿元拉到身边,眼中渐渐漫出坚定之色,他指着阿元对刘斐说:“祖父,这是她当年背井离乡辛苦给我生下来的儿子,我觉得值…”

两个人的感情里,先付出的那个,被辜负的可能性总会更大一些,刘钰觉得,这世上,也只有那个女人,是不以权势富贵为前提,来给他生儿子,他才不管是不是迫不得已。

有了孩子就有了家,没有比这更值得的了。

“我老了,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情爱,还是那句话,祖父绝不逼你,这事你自己看着办。”

刘钰嗤笑一声:“您老人家…还没逼我…您随便动一动手指头,就压的孙儿一天缓不过气来。”

刘斐不置可否,俯身摸了摸小阿元的脑袋:“小子,以后别学你爹,听见了吗?”

——

两个月后,若芯如愿生了个女儿,小丫头和她梦里见过的一样,眨着眼睛笑起来很甜,甜的刘钰心都化了。

张氏抱着小外孙女,跟康氏一起,坐在南炕边儿上看孩子。

若芯靠在床头,被宝琴喂着喝月子汤,时不时的就要往她俩那边瞥一眼,她原是心里害怕,怕她母亲跟她婆铱誮婆,别再为她在娘家生孩子的事吵起来。

却没想到,两个人说着说着,竟说到一块儿去了。

“我女儿命苦,我做娘的对不住她。”

张氏是个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的人,同康氏说起阿元时,不觉悲从中来。

“亲家太太不知,当初我是想陪若芯去清河生阿元的呀,我包袱都收拾好了呀,可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又怕街坊邻里一问坏了他们顾家的名声,现在想想,我呸,什么劳什子名声,就是因为我不在,若芯才落了心病,月子才没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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