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59)

作者:悍刀客

可眼下这些疑窦全都清晰了然。

孙氏是在提防玲珑。

“我知道。”沈时砚轻声道。

顾九瞪他。

知道你还——

不对。

顾九看着沈时砚那张温良无害的脸,略一迟疑,低声道:“王爷,你是不是......”

憋着什么坏呢?

说话间,两人依然行至唐府门外。楚安从车辕上跳下,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落地时差点没站稳。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我就去了趟大理寺,还抱......抱......抱上了呢?!

而后眼珠子微微一转,盯着沈时砚放在顾九腰间的手看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抿起嘴角,然后殷勤地将轿凳摆好,撩起车帘,满脸写着“吾家有儿初长成”。

分外慈祥。

顾九瞥楚安一眼,喉咙哽住。

他怎么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沈时砚将顾九抱上马车,俯身将她放下,不想,两人同时偏过脸,鼻尖难以避免地轻轻擦过,热息相撞。

顾九心脏重重一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愣愣地撞入沈时砚漆黑如夜的深眸中,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一触即离。

两人规矩各坐一处,顾九尴尬地轻咳一声,偷偷用余光瞟了过去。

沈时砚冷白耳尖上,染上一层淡薄的绯色。

不知怎的,顾九那点难为情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甚至,她看着这人明明羞赧却仍是一副温和淡然的神情,心情似乎兴奋些许。

顾九想笑。

然而还未等她咧开嘴角,却见沈时砚掀起眼皮,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又轻飘飘道:“玲珑没有死。”

笑容僵住。

顾九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一瞬:“......什么?”

沈时砚似是舒心了,薄唇微微弯起,耐心解释道:“你叫走玲珑时,唐易明显慌了。我猜他可能会对玲珑下手,便让流衡提前在暗处躲好,等他的人一来,流衡将其擒住,再取而代之,在唐易面前演了这出戏。既是为了消减唐易的警惕心,方便后续去调查柳云苓失踪一事,也是为了激怒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好让他再次有所动作,露出马脚。”

且若他猜的没错,凶手应该还要再杀一人。唐易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诱饵,岂有不用之理?

顾九不禁磨了磨后槽牙。

她就说那面具之下的眼睛怎么有些熟悉!

顾九顿时感觉被耍了,指着自己不知道已经肿了多高的脚踝,愤然控诉道:“王爷,你坑旁人也就罢了,怎么狠起来连自己人都坑?”

谈及此,沈时砚眉眼低垂,面有愧色:“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他以为,顾九会保命先走。

顾九撇撇嘴,嘟囔道:“还有流衡那孩子,吓吓我就行了,他那挥刀杀过来的模样,我差点以为要见阎王了。”

沈时砚轻声解释:“他若不将你吓走,如何有机会迷昏玲珑,制成被刺死的假象。”

怪不得那会儿她想去查看玲珑生死时,却被沈时砚拦住。

厢外赶车的楚安将两人对话听个明白,“啧啧”两声。

“我就说我回来后,怎么不见流衡在马车旁候着。长赢啊,你这一声不吭算计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瞧把顾娘子吓的。”

这话深得顾九心,她附和道:“就是。”

查个案,不仅要琢磨着凶手想做什么,还要琢磨顶头上司想干什么。

顾九叹息,挣口饭吃好难。

作者有话说:

跟沈时砚办案:起落,起起落落,起起起落落落。

阿九:微笑脸.jpg

快结束了

第47章 喜丧

“他亦有求于我,互利互惠罢了。”

议事厅内, 三人围坐茶案前。楚安将高方清所写的纸条展开,摆在案上:“与长赢想得不差,凶手以如此方式杀人, 并非为了掩饰他杀真相,而是另有所图。”

“秦朝时有位方士为了博得始皇欢心, 自称可利用五行之术, 饲养阳魂阴魄,生者可长生不老, 死者可起死回生。”

楚安解释道:“那孤本原是记载,需得先设祭坛,再将金木水火土五种命格的人同时扔进丹炉炼化,烧上七七四十九天。最后一天子时,丹炉炸,烈火灭, 神丹出。生者食之,死者含之, 即可。”

顿了顿,他摸着下巴道:“我虽不清楚吴响他们的生辰八字,但绝无可能有这般巧, 恰好这四人命格皆对应于五行。高方清说,要么凶手所知有误,要么仅是单纯泄恨。”

顾九一边隔着锦袜冰敷,一边思索:“应是前者。”

楚安似是明白了什么:“既是孤本,寻常人应是难以得知其内容,凶手怎么了解这些的?如果真是他机缘巧合之下亲自瞧了, 又为何所行之事与书中记载大相径庭?”

顾九抬眸看向沈时砚, 后者敛目不语。

那便有极大可能性, 凶手是从他人口中得知此事。至于那人是故意篡改孤本记载,还是自身也不清楚,随意信口胡诌,暂时难以判定。

沈时砚忽然问:“高方清提过这孤本眼下在何处吧?”

楚安略感诧异,点点头:“他说那东西原是在玉清宫,后来白云观修成,有一批道士被调去白云观,同时也运出去几车藏书,其中便有这孤本。”

顾九听得却有些好奇:“高方清如何对这些东西如此清楚?”

虽说高家与那群道士关系匪浅,可连藏书在哪这种事情都十分清楚,实在有些夸张。况且之前在邵宅,高方清提及骨瓷一事,神情明显讥讽无比,对这些鬼神怪力的事情应是不屑一顾,怎得还门清儿呢?

沈时砚只一笑:“他去查了。”

顾九愣住:“......提前?”

真是邪乎。

高方清预料到王爷会让人去找他?

楚安却是恍然:“难怪,我去时仅是提了句道家五行,他便将这些详细告知,原来是早有准备啊。”

末了,楚安有些吃味,颇为幽怨地瞥向沈时砚:“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心有灵犀了?”

沈时砚只笑着摇摇头,道了句“乱言”,并未解释。

沈时砚命人将暂时关押在牢狱中的杜鹃带来问话。

“唐府那位表姑娘你了解多少?”沈时砚坐在书案后。

“奴婢进府时间晚,所知不多,”杜鹃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回话,“只晓得她是泉州人士,及笄那年,其父母与藩国做乳香生意时惨遭强盗杀害。丧葬结束不久,便来汴京城投奔唐家。”

这些都是她和唐易好上之后,见唐易仍是对柳云苓念念不忘,不由地拈酸吃醋起来,便刻意向府中老人旁敲侧击打听过的,想看看那位表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死后却还能将人勾了这么久。

沈时砚却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乳香生意?”

杜鹃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奴婢说得都是实话,没有半字隐藏欺瞒。”

顾九忍不住咂舌,小声嘀咕道:“这乳香可是好东西啊。”

乳香用作治病,便是活血行气止痛的好药材;当作熏香,便是令大宋达官贵人们爱不释手的香料。

而且中原不产乳香,这东西乃是舶来品,每年占朝贡香料比重极高,尤其是去年朝廷为了扩充财政,对其买卖实行禁榷,这乳香的价格更是水涨船高,寻常人家莫说用了,只怕连见都不曾见过。

柳家做香料生意时禁榷政策还未推行,买卖这等暴利商品,家底估计富得吱吱冒油。

沈时砚也想到了这一点,沉默一霎,忽地挥手让人把杜鹃又带了下去。

顾九注意到沈时砚的异常,正欲问怎么了,却见他从书案一侧拿出一个木匣子,里面放着两个样式不同的玉簪。

一个是从柳云苓妆奁里的如意簪,一个是柳云苓衣冠冢里的金镶云纹玉兰簪。

楚安见此,好奇道:“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顾九却是晃了晃神,隐隐明白过来沈时砚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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