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华(168)
“但吕绍文既然自己前往修内司打听,想必他觉得这不是一件小事。”
“当他从张监督口中得知了骨瓷还有邵副使的事情后,这才猜到出在登州的瓷瓶是何来历。”
楚安有些不理解:“那他直接进宫面见官家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假死?”
顾九沉吟片刻,缓缓道:“我猜,吕绍文很可能被人盯上了,而他自己从修内司回来以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他才要通过假死,让躲在暗处的人放松警惕。”
骨瓷事关重大,吕绍文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势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楚安摸了摸下巴,苦思道:“也说不准是凶手杀人灭口。”
“这个可能性很小,”顾九道,“首先,如果是杀人灭口,除非是要逼问什么话,否则凶手没必要把吕绍文的尸体带走。其次,那只木桶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事后所留。这个甬道是连吕绍文的妻儿都不知道的存在,除了吕绍文自己,还能有谁知道?”
今日沈时砚之所以发现了甬道的存在,是因为事先便带着搜查的目的才找到的。正常情况下,哪一个凶手在杀人之后,还有闲心在人家书房里找暗道逃走?
除非事先知道。
而这又回到了顾九刚才说的话:除了吕绍文自己,还有谁知道这个甬道的存在。
家人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也就意味着吕绍文的妻儿撒了谎。若是府中其他仆从,那就说明吕绍文一早便被人盯上了——可吕绍文常年居住在蓬莱,这个可能性更小。
这时,沈时砚忽然弯下腰,顾九和楚安下意识看了过去时,他已经直起身,手里多了一枚玉牌。
顾九皱眉:“这是——”
沈时砚道:“玉清宫的东西。”
昏黄的烛火照亮了玉牌的花纹,还有那上面的镌刻的字。
高钟明。
顾九愣住。
她推测错了?
这甬道并不长,半盏茶的时间便走到了尽头。甬道直通吕府的马厩,而巧的是,这地方距离吕府的后门不足百步。
吕绍文到底是假死还是被人掳走,暂且没有定论,但顾九可以确定的是,这便是昨晚凶手逃走时的路径。
……
太师府外,二十几个油把烈火熊熊,围在朱漆大门外。
高方清扶着高太师从里面走出来,脸色沉了沉:“宁王,这就是你想查此案的原因?”
楚安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方清冷声反问:“那你们今夜来此缉拿我二叔又是何意?”
沈时砚拿出那枚玉牌:“这是在吕绍文书房的暗道里找到的。”
他淡着眉眼:“不知高二叔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高太师道:“诬陷!”
沈时砚收好玉牌,笑了笑:“是不是诬陷,待查明之后再说。只是本王秉公查案,还望太师理解。”
说罢,他抬了抬手,二十几个人鱼贯而入,涌进太师府抓人。
高太师气得面色涨青:“宁王你好大的威风!”
沈时砚歉意道:“太师不愿配合,本王也只能如此,得罪了。”
不一会儿,官差们又纷纷从里面出来,却是一无所获。其中一人禀道:“王爷,人不在府中。”
此言一出,高方清和高太师顿时怔愣在原地。
沈时砚出言提醒:“若是畏罪潜逃,则罪加一等。”
他微微颔首:“所以如果高太师和高少卿得知了高钟明的下落,还望速速托人报给府衙,如果不是他杀的吕绍文,本王也可早日还他清白。”
说到这,沈时砚顿了顿,微微一笑:“毕竟,本王最看重证据。这点,太师不是很清楚吗?”
顾九眉梢微挑,隐隐觉得这话有些熟悉。
她想起来了。
是当初高世恒因派人绑走明月而被押进西狱,高太师却把人强行带走时所说的话。
顾九嗤笑,心情大爽。
彼之道,终日会还施彼身。
也不等高太师发火,沈时砚已是转身上了马车。回到王府,沈时砚本要让人送楚安回将军府,他却摆摆手,说还有些事要办。
沈时砚便作罢。
他送顾九回卧房休息之后,便去了书房。
夜悄然无息地更深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沈时砚抬眼,却见楚安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本书册。
他微愣:“怀瑾,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府?”
楚安神情有些严肃,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书案上,沈时砚这才看清那是什么。
《营造法式》。
还是今晚在吕绍文书房里的那本。
楚安指了指“二月初五”这四个字,犹豫道:“长赢,我记得这不是你归京的日子吗?”
沈时砚眉眼平静,他顺着楚安的手指看过去,敛下眸:“是。”
他问:“怎么了吗?”
楚安道:“这其中会不会跟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沈时砚笑笑,“许是巧合罢了。”
他又道:“莫要多想了,快回去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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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祭6
“今日之局,送你上路。”
高钟明的通缉画像连夜张贴在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不仅如此,沈时砚还派人在京畿各地区寻人。在这样紧锣密鼓的搜寻下,不出一天的时间, 便有人向府衙透露了高钟明的行踪。
那人是太康县一家邸店的掌柜,他称画像中人两日前深夜入住店内, 今日酉时离店, 身边还跟着四个壮汉。而跑堂伙计给他们送饭时,无意听到他们这一行人好像谈到了什么水路。
“这是想要跑路?”楚安看了眼外面瑰红的夕阳, 抓紧弯刀,“现在他们应该还没走远,不难追。”
太康县有码头的地方仅有两处,顺着这两条水路去追,肯定能把人抓住。
沈时砚没有犹豫,顷刻带人赶往太康县。
......
暮色四合, 波光粼粼的水面被船桨划开,涟漪不断。
高钟明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成了被追捕的嫌疑犯。此刻, 他一身灰色道袍,一只拂尘,正在船舱里静心打坐, 面前的桌案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高钟明不放心地睁开眼,想了想,干脆把那包袱系在身上。
这里面装的是玄清仙长命他护送到蓬莱的东西,至关重要。
高钟明想到这一点,两侧凹陷的面颊动了动,皱纹叠起, 一副怡然自得的仙风道骨模样。
快了。
就快了。
等来年开春, 他们谋划多年的大业就要实现了。
夜黑风高, 船帆铮铮,四周浓雾弥漫,唯有船只晃晃悠悠地飘荡在水面。
今日不是一个行船的好天气,但正因如此,高钟明才要选择在此时离开。行船的人越少,才越安全。
高钟明摸了摸包袱中的木匣。
一旦他那好侄儿发现他不在府中了,定然会派人来找他,所以谨慎些总是好的。
高钟明叹息一声,低声喃喃:“待大业即成,这孩子定然明白我这些年所为高家做的一切。”
成大事者,必然要舍弃一些东西。
比如亲情。
再比如,他那不争气的儿子。
夜色渐深,守在外面的人已涌上困意,几个人轮番值守,船夫一边小心行船,一边在心底琢磨这群人的来历。
不知过了多久,船夫打了个哈欠,却忽听浓雾中传来一阵水声。他眯起眼细瞧,前方似乎多了一只大船,只不过船上并无光亮,只能凭借稀薄的月光隐隐看出大船的黑影和轮廓。
而当船夫下意识往周围看去时,心中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