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结巴的彪悍人生(8)
而那九爷凝眉向那边看了一眼,指尖微动,一根红线直直钉在一旁的水坑里,有东西猛地挣扎了几下窜出去扑进了河道里。
他疑惑地看了眼大狗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不过是个平凡生魂,竟招惹了这么多邪祟……古怪。”
“九爷,回公馆么?”车旁有人问了一句。
银九眯眼凝视着河道,淡声道:“去巡捕房。”
“是。”
轿车启动,大灯投出去老远,轰鸣着向西南方向的公租界驶去,那里灯火辉煌,正到了午夜热闹的时候。
第四章
柳巷一带是龙海市的贫民聚集处,杂乱拥挤嘈杂,杜泉一路狂奔总算回了自己那间逼仄的出租屋才算松了口气,弄堂里有人吵架,丁玲桄榔,再加狗吠猫叫鸟鸣,倒是多了些人气儿。
她住在断石门弄堂的最深处,两层楼,在顶处多出一个铁皮木板搭的小屋,像个大盒子,里头勉强放了一张铁床。一个月五块大洋,在城里已经是最便宜的了。
四周有些透风,床上湿冷,即便如此,她也无比安心,接了点水将身子擦了一遍,又喝了一大杯热水才总算缓了口气。
她靠着墙壁将一天的事思索了一遍,心不在焉地在日记本上写了几句话,翻出一颗丸药吞下去,就赶紧钻到被子里。
阿婆说过,如果害怕了就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好。
夜风从窗户缝里挤进来,呜呜个不停,杜泉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顶还挡着枕头,她把枕头底下那把黄铜匕首抱在怀里,又紧紧抓着腕间的红绳,念叨着:“玉……玉皇大帝,观音菩……菩萨,主,神啊……”一直念叨至“太上老君”才算有了些睡意。
只是,那些恐惧的念头并没有放过她,而是追到了梦里。
这一觉睡得不踏实,在梦里那些木头做的模特仿佛都活了过来,墨笔描出来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光,还有那铺子,在电闪雷鸣中竟变成一张血盆大口,发丝从裂缝中冒出死死的缠着她的脖子。黑水河的水冰凉刺骨漫上岸来一点一点把她淹没……
她开始喘不过气,这个时候村民出现了,他们戴着白色的面具,把她拖到祭坛上,绑在木架上,她看着高高隆起的柴堆,估算着这些要烧多久就能把她烧死。
“烧死她!灾星、妖孽!”
“这个害人精,村子里的人都是被她害死的……”
“砰”有人将石头打在她头上,血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柴堆上,那火苗“噗噗”冒起火花。
那些人更害怕了,举着火把,呼喝着:“妖孽,还命来,还命来!”
那时她才十三岁,被人从洞里拽出来,懵懂憨傻,不明白那些人的恶意,那尖利的声音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口,一下一下密集又沉重,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在梦里祈求那些人放过自己。
大火和寒冰交替出现,她真真实实的体会了一次冰火两重天。在梦里她看到一个穿着绿旗袍的女人,那只滑腻的手拽着她往前面走,一路上有无数声音在她耳边窃窃私语,笑着哭着尖叫着,吵得她脑仁儿疼。
忽然,一扇黑漆漆的大门拦住了去路,顶上写着什么“司”,里面有水声还有……钟声,“铛”的一声,她听到耳侧有人说了句“回去。”
回去?回哪儿呢?
她后背猛地一种,一股大力将她推开,脚下一空她掉到了虚空,在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为她领路的女人,那是……
“砰砰!开门!”
重重地砸门声响起,杜泉猛地睁开眼,额角被墙上挂着的桃木剑戳中,有些疼,她茫然地看着屋顶,外头依旧阴沉沉,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杜泉心口依旧突突跳个不停,整个人还在颤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梦里,还是已经醒了。
“杜泉!再不开门我就撬锁了!”
这声音是……是房东刘太太!
杜泉翻身坐起,扶着床缓了缓神,朝外头看了一眼,果然天还没亮,七月十六,房东太太每个月这天就按时按点的过来,每次都大呼小叫,上一次她躲着没交,今天被堵个正着。
她有预感,今天肯定不能善了。
刘太太还在外头叫嚷,杜泉怕她扰的四邻不安,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去开门。
门被拍的晃荡,房东还在骂,“我可看见你昨天回来了,再这么拖房租可别怪我……”
杜泉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吐了口气,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把门打开。
“刘……刘太太,您来了。”
房东太太人高马大,烫着卷发,眉毛画成两道黑线,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只剩一条缝,唇上涂着鲜红的胭脂,皮肤白的像纸。她今天依旧穿着那件过时的旧旗袍,金线滚边儿,小立领,翠绿底色,满面小碎花,直筒腰身半长袖子。旗袍太紧,将她身上的赘肉勒得一条一条,两边儿开叉,露出又白又粗的小腿和那双红漆皮的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