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嗲(117)
孟新益:【你喜欢他很久了吗】
阮芋:【对呀,差不多有十年了】
又隔了几分钟,孟新益突然发来一句有点古怪的话,字里行间透着苍白:【没有喜欢别人吗】
阮芋回得斩钉截铁:【谁能比的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
没有喜欢别人吗?
也许没有也许有,但是即使有,也比不过她和谢舟然十几年的感情。
“我他妈有病吧。”
22岁的阮芋全身发凉,直接把陈旧的手机摔了出去。
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和她开这种玩笑?
阮芋大约能猜到,萧樾之所以费尽心思掩藏,是因为他已经放弃了,却又放不下,心里揣着可耻的向往,又不敢宣之于口,最终变成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人,默默守在她身边,不求任何回应,只要能看到她,偶尔说几句话就好。
他的伪装几乎称得上完美。
全心全意扮演另外一个人,再也没有他自己。可他苦心营造了一个和萧樾截然不同的人设,最后又因为萧樾的悲剧放弃了这一切。
得知阮芋和别人在一起,也从来没有认真喜欢过他,“孟学长”的聊天框彻底安静了。
直到一年后,又是一个大雪天,“孟学长”在草坪上堆了一个雪人,圆润的肚皮圆润的脸,头戴圣诞帽,手插树枝,精致又可爱。他身边很快围了一大群兴奋的女生,他仿佛浑然不觉,默默拍照发给阮芋。
阮芋上大二之后比大一忙多了,抽空看见孟新益信息,她觉得挺搞笑的。
这个学长还没忘了她吗?难道想来试探一下她和男朋友分手没有?
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
孟新益:【观雪亭这边的雪很干净,我堆了个雪人,看起来还不错。你觉得怎么样?学校民间办了个堆雪人比赛,很多外校的同学都跑过来参观】
阮芋回得又快又狠,她拒绝人素来如此,没什么情面好讲:
【学长,我最近很忙。我不喜欢雪了,也不喜欢北方,以后也不打算去,你别给我发了,我男朋友看到会不高兴】
孟新益:【好】
聊天记录到这里彻底结束。
孟新益说了那么多冗长的车轱辘话,终于在最后一句,回到他习惯的风格。
阮芋缓慢地蜷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腿。
这一次被他彻头彻尾地蒙蔽,她却一点也不愤怒,一点也不生气,一点也不想找他算账。
回想她这几年,身边围绕着无数朋友,她其实很少想他,有时候是不敢想,有时候单纯是忙忘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萧樾变成这样,除了以前那场事故,还有其他她不了解的故事吗?
不管有没有,好像都和她无关。
阮芋终于意识到,她的心是真的很冷。在她眼里,永远有比他更重要的人和事,约定是她提的,销毁的时候也不用通知他,直接掉头就走就是了。
明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就因为母亲的一两句奉劝,她就能完完全全不联系他,日子过得不能说不快活,学业有成,身体健康,承欢父母膝下,难过的时候就畅想以后,等到工作了,赚钱独立了,她再去北城看看,能见到他就好,见不到也罢,谁都不是离开谁就不能活。
一面怀揣着这样的心思,一面她又觉得自己再也遇不到这么喜欢的男孩了,趁着年少轻狂,她和大学舍友一起去纹了个身,把喜欢的男孩的名字纹到了身上。
这就是阮芋。
一个深情的狠人。
她从来都不缺爱。
就算身体里莫名其妙缺了一块,她也浑然不觉,因为有绵绵不断的幸福与唠叨将她捧起来,失重了,自然什么也感觉不到。
直到这一刻,她落在地面。
躯壳里面空荡荡的,她才突然发现,原来失去的那一部分,比她想象中重要的多。
有些承诺,不能不兑现。
-
深夜,陈芸洗完澡,掀开被子躺上床。
阮济明靠在床头用平板看医学文献,陈芸凑过去拉了拉他胳膊:
“芋仔今天怎么回事?眼睛好肿,情绪也怪怪的。”
阮济明耸肩:“我怎么知道?”
“你没有和她说什么吧?”
“我能和她说什么?”阮济明,“就是让她走自己的路,怎么开心怎么过。”
陈芸:“哦,你倒是贴心。”
她终于不再反驳,不再强求女儿留在身边,默许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这几年过去,陈芸也渐渐看开了,非要找个转折点,那就是去年他们全家一起去泡温泉,在女更衣室里,她看到女儿身上纹了个黑色的东西。
陈芸当时大惊失色,紧张地问她那是什么。
阮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态完全像个大人了,非常平静地对她说:“你知道的。”
女儿越是平静,陈芸就知道她心里的情绪越重。
多少也有点怨吧,亲情这道甜蜜又沉重的枷锁。
陈芸平躺下来,拉起被子盖到下巴下面。
阮济明也放下平板,莫名低头看了老婆一眼。
随后,两个人同时避开对视。
相濡以沫二十几年的夫妻,那一刻,各自的眼睛里都藏了几分秘密和惭愧。
再亲近的人,总有一些信息是不能互通的。
阮济明的秘密就是他今天和阮芋说的那些话。他从来没有和妻子提过曾经在女儿病房外见过那个男孩,把他的学习资料交给女儿,然后在今天把这一切都告诉她,引发她情绪激烈失控。
而陈芸心里的秘密,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不是只有阮济明在安城见过那个男孩。
大约是四年前的初夏,阮芋联考结束那天。
陈芸和丈夫在考试中心门口迎接女儿凯旋归来,中途她去街角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不经意瞥见一张有点熟悉的面孔,那张脸蛋英俊得叫人难以忘怀,他坐在考试中心斜对面的咖啡厅里,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正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完全没注意到陈芸的视线。
陈芸很快离开那里,女儿考完出来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开车回家,陈芸说自己店里有事,没在家坐多久又出门了。
以为他早已经走了,没想到还待在原位。
店门口的黄铜铃铛发出叮铃轻响,陈芸走进咖啡厅,拎起手提包,温温和和地坐在男孩对面。
男孩漆黑的眼睛一瞬间染上张皇无措,他连忙合起笔记本,站起来和陈芸问好。
陈芸的视线落在他脸上,莫名怔了怔。
第一次近距离见面,男孩生得高大又清瘦,轮廓流畅利落,和她记忆中某个面目模糊的形象极为吻合。
那是去年夏天的某天,陈芸大清早去上班,发现停在家楼下的轿车车窗被人砸破了。
他们一家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大房子,又在阮芋读书的机构附近租了一套小一点的,阮芋联考前他们都住在租的房子里,方便照顾孩子饮食起居。
那个小区配套的停车位非常紧俏,陈芸的车大部分时间只能停在路边。
她车里放了一个名贵的奢牌包,包里还有各种证件、银行卡和现金,陈芸看到车窗破了一个大口子,心想这下完了,不抱希望地打开车门,竟然看见手提包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座位上。
检查包里物件,什么都没丢。
但是皮包表层不知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磨出了几道划痕。
陈芸心里不安,还是去派出所报了案,和警察一起查监控。
昨晚深夜。
一个头戴鸭舌帽脸戴口罩的矮壮男人一锤子砸破了她的车窗,右手伸进车里拿走她的包,猫着腰离开还没两步,街边突然冲过来一个穿黑T的高个少年,一脚把那个男人踹倒了。
男人显然打不过少年,可他还有同伙,两个人一拥而上和少年撕打了起来。
陈芸震惊地捂住嘴,像在看警匪片一样,少年似乎很会打架,渐渐占了上风,她几乎要张嘴叫好,猛然看到矮壮男人从衣兜里抽出作案工具,用力砸向少年清瘦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