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琐事(96)

作者:金桫椤

桓玄故作平静的道:“兄长自幼照顾于我,甚是用心,教导之情,永世难忘。先父新丧之时,将爵位传于我,便惹怒了三哥,是兄长和叔父出面极力维护了我和母亲,不然就没有今日的桓玄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幼时顽皮,与封尚斗鹅,那时封老二总是用他哥哥从外处寻来的,甚是凶猛,于是我便屡战屡败,一气之下,于夜间偷偷入鹅舍,斩了所有鹅。”

虽然没有看谢珝的表情,也知道他的神色一定带着些许好奇,便接着道:“第二天,府中大乱,皆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有兄长见了,暗暗知道是我,可是他并未责罚,只是道,君子之好取之有道,胜负亦是如此,便草草处理了此事。”

想起幼年之事,他微微一笑,又回忆了回忆,道:“兄长看似刚强,风风火火,实则忠厚诚实,一心正途,不会算计,容易被他人蒙骗,利用。我们兄弟能有今天实属不易,希望兄长能一切顺利。”

他握住了谢珝想要写出什么的手,紧了紧,道:“送走了兄长,我可能会有很久一段要忙于荆江要务。抚民强军,都需要时日,可能会很少陪你,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都随时递我信笺,不必怕打扰我。”

他想了想又道:“偏殿,可能安置的很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再和我挤下去的话,我叫内使帮你收拾下卧榻,便可……”

谢珝伸出另一只手,握了握他的胳膊,顺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桓玄叹了一口气,感知到肩膀上的人,又把头向他的肩窝里钻了钻,深深的吸了口气。

道:“彖之,是否会留一个位置给我,无需保证何时方可,无需丈量大小如何,只需真心预留,哪怕是一个缝隙,桓玄也知足了。”

谢珝听了此言,心中已明白大半,不知为何,他胸中发酸,不知不觉,竟然落了一滴泪,而这种情绪,随着这个开始,便越发的汹涌,发觉之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他忙忙的掩衣袖去擦,可是都不能止住。

这样的情境,自然被洞察敏锐的桓玄发现了,他皱着眉,忍着痛心,将谢珝的肩膀扳正,与自己相对而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谢珝低下头,抑制着眼泪,却发现无济于事,就这样任眼前的人,把这份窘态尽收眼底。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桓玄面前落泪,只是这一次,太过羞赧,又莫名其妙,正当他面红耳赤,无可奈何之时,桓玄抬起他的下巴,吻住了他的眼帘。

这吻很轻很干净,只是像寻求甘露般,吸吮了他的眼泪,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吻很久。轻轻的,像是只触到了他的眼睫,温温的,似是交融着他的湿润。

不用很久,却很有效果,那泪水像是被截住了般,渐渐的止住了。

见谢珝不再流泪,桓玄又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肩窝中,摸着他的长发安慰道:“彖之不要流泪,我不舍得。”

竟然忘了最初是谁要安慰于谁,两人不再发一声,就这样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回到府邸时,已经晌午时分。

两人一前一后往寝殿走,准备更衣用饭,再各自忙于正务,便看见了封二少爷,一副饿鬼上身的模样,从偏殿晃了出来,边晃还边喊:“饿死啦,饿死小爷啦!”

可是他看到走过来的二人后,却先是吃了一惊,后又活像吞了个苍蝇般,十分不自在的迎过来打招呼。

桓玄没有理他,招手让内使传饭。

封尚对谢珝揖了揖,想起了昨晚酒后失德,不知道谢珝是否记得,赧赧的道:“珝,珝公子,早!”

谢珝见他这样子,勾了勾嘴角,指了指上方的日头。

封尚顾不得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于头顶,道:“你家灵宝儿,不给我饭吃,看给我饿的,都瘦了。”

桓玄听到“灵宝”这两个字,脸色一变,道:“你是何人?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封尚赶紧作揖道:“桓公,桓刺史,桓将军,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您这是野鸭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还学会摆上谱了,就行行好,赏小的口饭吃,别打出去了罢。”

谢珝听罢掩住了口,弯弯的眼,望着封尚,想必是笑了出来。

桓玄见他几句话逗乐了月宫仙子,便不再与他计较了,道:“封二公子何必自轻自贱,既然饿了,就快请罢。”

三人很久没有单独一起吃顿饭了,若不是封尚昨日大宴喝的不省人事,他还真想对着这二人再来三杯。

席间封尚与桓玄你一问我一答的半晌,渐渐发现这饭越吃越无趣,好像少了点什么。

封尚想了想,突然道:“童儿呢?这厮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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